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见过的没见过的,甚至是有毒的没毒的,反正只要能处理好了,各种各样的食材,都能做成珍馐美味,都有人吃。

  只是这些个食材好吃是好吃,有些营养价值也确实是高,但谁能保证食材对身体有好处,就一定没有坏处呢?

  “老话常说,是药三分毒。可咱们平日里吃的粮食吃的菜吃的肉,这些个跟中药比起来,区别在于哪呢?”

  姬老乐呵呵的,“都是一样入口的东西,好的坏的不都是人给的定义。”

  新培育出来的青菜究竟是好是坏,定义同样是人给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甭管是老中医也好,专家也好,说这东西再怎么好,再怎么不好,对于旁人来说,也得亲自吃到嘴里,咽到肚子里,用身体去切实的体会了,这才能真正的分辨出这东西的好坏来。

  李元拿了不少菌菇和土鸡,还有一条沉甸甸的腊肉,用筐子装了,直接去了郑婶家。

  郑婶正拿着镜子,见着李元来了就赶紧说:“元元,你看看婶子是不是变了?”

  “你婶子非说自个儿变了,我是天天看没看出哪儿变了。”郑叔在边上搭话。

  李元就仔细端详郑婶,笑道:“婶子,你看看我叔,先前你跟我叔一个样哩。”

  两口子每天一块下地干活,一起风吹日晒的,平时就用肥皂洗把脸拉倒,也不擦脸,两个人皮肤都粗糙的跟老树皮似的,褶皱也多,也都晒的黑黝黝的,有时候离得远了看,两口子都长一个样,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现在呢,不知不觉得,郑婶脸细腻了、白了,皮肤不干燥了,那些个褶子皱纹也没了,整张脸都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年轻了何止十岁。

  郑叔还是原来那个样,跟郑婶一对比,这差别就特别鲜明了。

  “我先前跟你叔一个样?”郑婶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点不敢置信,不过其实村里大家别管模样如何,皮肤基本都差不多的,都是粗糙的老树皮似的模样。

  “那可不。”李元笑眯眯的把东西放下。

  郑婶这才发现李元还拿来这么些东西,倒也没拒绝,只说:“你老师那边要是有事忙,直接喊我。”

  “行。”李元也没客气。

  自从苗杏来占了一间屋子,李元就直接搬来郑婶家住,也是自个儿占了一间屋子,同样的整间屋子都是炕,每天炕都烧得热热的,甭管李元什么时候回来,锅里都有热水,泡脚的木盆就摆在边上。

  其实李元过来这边住是麻烦人家了的,可郑婶非但没说什么,反而还默默地做了这些。

  有时候一些事情不怕这件事究竟有多么恶劣,而是怕对比。

  李元回家的时候,小耳房需要自己收拾,盖的被褥都是自己带回来的,晚上不管多晚回来都要自己烧水,等到过些日子,甚至是李不群和张梅鑫把柴火都收起来,摆明了不让李元自己烧水。

  “给你爸妈送了吗?”郑婶就问,又忍不住唠叨,“到底是你爸妈,甭管怎样,都得顾着点。”

  “我准备了腊肉,晚上给送去。”李元自然也不是没有准备。

  从郑婶家出来,李元直接去田里看了几家种的菜,又去大棚拔了些青菜拿着回二彪子这边。

  给李不群和张梅鑫准备的腊肉也是沉甸甸的一长条,还有一些装在兜子里的菌菇,跟给郑婶家的都差不多,李元直接提着从二彪子家出来,往李不群那边走。

  后面齐长青不知道从哪钻出来,跟在李元身后。

  “一起?”李元回头。

  “恩,正好我看到你出来。”齐长青两只手都插到兜里,迈着大长腿,一晃一晃的。

  其实他暗中观察好久了,就等着李元回家送东西,他好趁机跟上来。

  许锦棉那个老佛爷早给他暗中使了好几次眼色,这事儿他要是办不好,回去绝对是大刑伺候。

  进了门,满院子的羊肉汤的味道。

  李元提着腊肉进了堂屋,随手放下。

  炕上摆着茶水,李不群正在喝茶,于天成刚拉开衣柜,把里面的被褥都拿了出来,靠墙放着,自个儿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

  李晶莹端着一盆羊杂汤进屋,冲着李元道:“你姐夫买了一副下水回来,刚刚煮好你就来了。你说你这阵子住别人家,也不回来,村里都抬头不见地都见的,你叫爸妈脸上多不好看。”

  饭桌上摆了碗筷,每个人都有,但是没有李元的。

  “元元,我听书网上购物很便宜,你给我买一套护肤品。”李晶莹摸着自己的脸说,“你姐夫嫌弃我看上去年纪大。再买一套化妆品,我看人家长得好看的,都是化妆的。”

  “听说有些店里的一套卖上千,网上七百、八百就能买到,很便宜。”

  李元觉得李晶莹说的很对,网购确实有时候要便宜一些,但这并不是他出钱给李晶莹买护肤品的理由。

  因为网购实惠,所以他就要平白支出上千块。

  这种强盗逻辑在李晶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炕上李不群、于天成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先拿钱来,回头我给你买。”李元道。

  李晶莹就变了脸,敷衍道:“你先买,回头我有钱了再给你。”

  话是这么说,钱是没打算给的。

  “我拿来两条腊肉,回头你们收好。”李元到底是没上炕,这就准备离开。

  “不许再去郑方青家里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郑方青的儿子。”李不群板着脸道,“家里有的是地方,你睡哪不行非要去别人家,你叫村里人怎么看咱们家。”

  小耳房早就塞满了杂物,床被压在最下面,也重新变得脏兮兮的。

  房门漏风,墙壁也薄,大冬天的根本不能住人,更何况李不群也压根没打算给李元住。

  但李不群却是这么说的,“小耳房收拾收拾,一样住。”

  “我已经申请了宅基地,这几天就要建房子,现在不会回来住,以后也不会回来。”李元干脆说清楚了,“来给你们拿点腊肉,村里人都知道,也省的你们出去给我造谣。”

  “谁造谣了。”李晶莹小声说。

  李元没理会李晶莹,赶紧离开,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家里的小耳房那个样子,压根没打算给他住,结果甭管是李晶莹还是张梅鑫、李不群,见人就说李元自己不回家住,压根不提小耳房的事情。

  也就是现在李元管着种菜的事儿,握着大部分人家的经济命脉,这才没人说闲话,要不然闲话还不得满天飞。

  从家里出来,李元搓了搓手,扭头看齐长青。

  每次去李不群那边觉得气不顺的时候,身边好像都有这么一个人在,尽管他并不会说一些苍白的安慰的话,也不会做什么事情,但莫名的,李元感觉安心很多。

  大概是以为自己孤独一人的时候,却发现身边还有那么一个人默默的存在着,尽管他并不会帮助自己什么,但依旧会觉得安心。

  “他们很会造谣。”李元感觉自己心态变了,再说这些事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好笑,倒是不难过了,“我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跟我姐吵架,我让她死。我姐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告诉我爸妈了,不说她跟我吵架了,只说我骂爸妈。”

  “明明我姐经常在我面前骂,说我爸妈攒着钱都不花,怎么不早点死,开口就是死爸爸、死妈妈。”

  “我没告诉过爸妈,怕他们伤心。”

  后来李晶莹去告状,李不群和张梅鑫郑重其事的找来李元,跟他讲尊重长辈,讲人生大道理,让李元跪下认错,并且发誓以后再不许讲那种话。

  李元发誓了,也改了,从此以后不再说那些话。

  “我姐有时候背地里骂得狠了,我看不过去,跟爸妈说了。那时候我爸举起拳头,想打死我,就因为我嘴里说出来骂他的话,尽管我那是重复我姐说的话,但我爸就盯着我,好像我破了我的誓言,马上就会天打五雷轰似的。”

  “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做人的逻辑和做人的道理,全部都十分扭曲。”

  “但你要说他们是神经病,他们也不是。我爸对别人就很好 ,从来不会暴怒,也不会用武力威胁,因为他很聪明,知道别人不会买账,说不定还会反噬。”

  李元很轻松地说着这些事情,又觉得还好自己以前活得都浑浑噩噩的,这些扭曲的逻辑和人生价值观,他那时候其实都是不懂的。

  还是这些日子,他再回想起来,才察觉到李不群的行为究竟有多么恶劣扭曲。

  “人心都是偏的,很少有人能一碗水端平,总会有喜好和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们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齐长青伸出手,想牵李元的手,他感觉有些心疼。

  有时候家庭的扭曲,真的会毁灭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

  李元两只手都揣兜里,羽绒服超大超柔软的口袋很暖和,他扭头看着齐长青伸出手,就抬起自个儿的胳膊,笑道:“放我咯吱窝里暖和暖和?以前穿破棉袄,哪儿哪儿都冷,就把手放咯吱窝下面夹着暖和。”

  “是有点冷。”齐长青就把手放李元的咯吱窝下面,就跟挎着他的胳膊似的。

  两个人并排着往前走,一起迈同样的左脚,再迈同样的右脚,脚步大小和频率都是一样的。

  不过李元要稍微矮一点,但他腿显得更长一些,跟齐长青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