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回京来了公主府,半路却被皇帝派来的侍卫急召进宫,贺顾觉得这事隐隐透着古怪,叫他心中有些不安。

  太子逼宫不成、纪鸿也被革去了京畿五司禁军都统的职位下了天牢,参与逼宫的五司禁军则被皇帝交由有司衙门查办,抓的抓、杀的杀,已然是七零八落。

  虽说皇帝并未处置当初拥立太子、但却和此次逼宫无关的大小官员,可尽管如此,真心实意的追随过太子的也就罢了,那些见风使舵、只想给未来的新君卖个好处、随大流跟着见天儿的说太子好话的人,哪个心中不是悔青了肠子?

  简直恨不得回到当初,把自己说过的那些没过脑的话都给吃回去。

  朝野上下难得的清静了十多日,再无什么魑魅魍魉敢在这种时候带头去薅皇帝的虎须了。

  但他们不想顶风作案,却扛不住有人推着他们往前走——

  也许皇帝半个月过了,也没露出半分要废太子的意思,陈家约莫是心知以自家和太子的干系,是怎么也摘不出去的,既然皇上看着还对儿子留了情面,便也不再坐以待毙,首当其冲的上了折子为太子陈情。

  当初陈老太爷还在世时,便以为先帝写青词而博得天家宠睐,一手文章写的锦绣如织,陈元甫是他长子,自然也是颇得乃父真传——

  分明只是一封替外甥求情的折子,却洋洋洒洒、浩瀚堂皇的写了千把字,字字恳切,连书太子对君父其实并无歹心,之所以糊涂干了错事,无非是被纪鸿这些狼子野心的臣下撺掇,才会昏了头,又一再的提及太子虽然逼宫,却还遣人好生照看帝后二人,也没有伤及两个兄弟和诸位王公大臣,可见并不是已然丧心病狂不可救药的,太子殿下还良知尚存,只要悉心教诲便可以悔改,请求皇帝息怒。

  以陈家在朝中的地位和声望,众臣工虽并不都真心希望太子安然无恙的被赦免这么大的罪过,可把柄拿捏在陈家手里的、做了以故陈老太爷几十年门生的、乃至得过提拔、屋檐下承过人情的、虽然各有心思,可却还是不约而同的一见陈元甫领头,便上书附议了。

  陈元甫的折子附了老长一段联名的官员密密麻麻的名字,便是王忠禄伴驾多年,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阵仗,不由在心中暗叹虽然三殿下后起之秀,可太子殿下经营了这么多年,又有陈家这样树大根深的外家帮衬,便是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竟然也能苟延残喘的下去。

  可即便如此,皇上爱重皇后娘娘,也爱重三殿下……

  王忠禄知道他的性子,尽管看着那长得叫人咂舌的联名折子,皇帝也只是目色淡淡的扫到了最后,并没有露什么情绪。

  可越是如此,越是说明这事是真的戳了他的肺管子,否则陛下也不会连续几日都深夜不歇,一个人临了七八十页的佛经了。

  王忠禄本以为这事许会成为陛下向太子发难的一个契机,却不想这时候三殿下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被三殿下气成这样。

  三殿下往日里分明一向都是有分寸、知道进退的,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就要去触陛下的霉头呢?

  这事透着古怪,他想不明白也只得作罢,心中虽然好奇,面上还是垂首低眉的领着一身狼狈、囚拷加身的杨问禀进了揽政殿。

  他通禀间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两个主子,却见三殿下与皇上,皆是面色沉沉。

  老内官心头一跳,直觉告诉他不能在此刻留在这里,立刻不动神色的挪着听不见响的碎步躬身退出去了。

  出去吹了没几息功夫的夜风,殿中便传来了父子二人隐隐浮动的争执声,还有杨问禀不住求饶、低声连连诉说着什么的声音……

  王忠禄本来还没什么波澜,可过了半刻工夫,却越听越觉得心惊——

  虽然明显陛下已经有意按捺,可他伴君日久,一听那声音便知道陛下气的着实是厉害,而且是真的动了肝火的,并不是如同以往那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施威。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终于雷雨初歇,皇帝叫了人,王忠禄便立刻不敢耽搁的进去了。

  “忠禄,你去替朕拟个旨,杨问禀押入天牢,不必经由刑部再议,叫议政阁勾决了,三日后问斩。”

  王忠禄应了是,立刻叫侍卫进来押着已经面色灰败、蓬头垢面的杨问禀出去了。

  老内官离开揽政殿去替皇帝拟旨,要出揽政殿的最后一刻,却听见背后殿中的恪王殿下淡淡道:“儿臣还有一事,想求父皇恩典。”

  但王忠禄已然出了揽政殿,自然是再不知晓恪王殿下要求皇上些什么了。

  ……或许,说求,也不很妥当。

  老内官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刚才他在殿中感觉到的那股淡淡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恪王殿下……说是有求于皇父,可方才那语气,却又哪里是在求?

  倒……倒好像……王爷心中早有把握,十拿九稳,知道陛下不可能拒绝他一样。

  王忠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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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顾既醒了,言家二老总算是放下心来不再整日的守在公主府正院里,只是双双年纪小,虽说贺顾相信兰宵安排的奶娘,必都是精挑细选很靠谱的,但言老夫人却不放心,说什么都要留在这里盯着双双不肯回言府去,兰宵于是只好叫下人收拾了一个干净院子给言家二老留居公主府用。

  贺顾还没恢复,身上又有伤,入了夜言老夫人也不想打扰他,有心让他好好休息,没再多言,只叮嘱了几句,又说小小丫头有她照看,让外孙不必担心,便叫曲嬷嬷抱着双双走了。

  贺顾身上也确实很累,可心里却还记挂着裴昭珩被十二卫叫走这件事,尽管还是扛不住闭着眼眯着了,却一整夜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怪梦连连。

  一时梦见裴昭珩变成蝴蝶飞走了,一时又梦见女儿长成了一个大黑猴子,丑的惊天地泣鬼神,莫说汴京城了,就是跑遍了大越朝也没找到一个肯娶她为妻的男子。

  贺小侯爷在梦里为三殿下和闺女操碎了心,清晨醒来的时候,天却才刚蒙蒙亮。

  他睁着眼睛呆了一会,正想坐起身来,却听见屋外一个脚步声匆匆忙忙的由远及近,最后停下来了。

  “……你说什么?”

  是兰宵的声音。

  “不敢欺瞒姐姐,就在门口等着呐!”

  是传话小丫头的声音。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兰宵的语气有些慌乱:“驸马爷,您可醒了吗?”

  兰宵平素不会这样不打招呼就急赤忙慌的进他的卧房,可见的确是急的紧了。

  贺顾道:“怎么了?”

  兰宵道:“宫里的内官来府上传旨了,还说……说……旨意是给小姐的。”

  贺顾一愣,道:“什么……哪个小姐?”

  外头院子的门却开了,一串喧嚣的人声由远及近,贺顾听见了言老夫人有些慌乱的解释声——

  “这位内官,孩子的母亲没了,顾儿一时伤心,着了风寒,还在卧病不起,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老两口替他领旨罢?”

  “陛下的旨意原就不是给侯爷的,老夫人不必担心。”

  言老夫人的声音明显愣了愣,道:“啊,那内官来公主府传旨,是传给……”

  那内官却在外头道:“出来前,王掌事特意提点过咱家,说是陛下亲口吩咐的,驸马爷肩伤未愈,身子抱恙,今日可以不必亲自出来领旨谢恩,等回头身子好了,再进宫替小郡主谢恩不迟。”

  小郡主?

  贺顾微微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外头却已经传来了内官宣旨的声音。

  他虽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恢复清醒,听着一堆之乎者也的天家表诰还很晕乎,但具体内容却也不至于听不明白——

  竟然是……褒勉称赞他那黑猴闺女,而且要册封小屁孩做郡主的旨意?

  不是……这才多久啊,皇帝是怎么知道他府上多了双双这个小黑猴的?

  难道公主府里还有皇帝的眼线么?

  不对,不对……方才圣旨对双双的称呼,是“驸马贺氏子顾与庆国长公主之女 ”,这样紧要的册封旨意,拟定的人不是陛下身边那些自小在内书房泡大、比起文官学问也不差几分、且还做事小心谨慎的内官,便是议政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断断是不会犯这种低级的笔误的。

  可是,“庆国长公主”分明已然薨了,这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和谁生孩子去?

  可陛下怎么却硬要在册封的旨意里这么写,这不是……这不是指鹿为马吗?

  他毕竟是天子,天子的圣旨都说了,要封郡主的是驸马和长公主的孩子,谁又敢反驳,多说一个不字?

  ……但这未免有违常理,也不是皇帝惯常出牌的路数,难道……难道皇帝不止知道了公主府多了一个小姐,还知道这孩子便是他和三殿下的孩子,所以才以此试探他的吗?

  贺顾越想越害怕,外头宣旨的内官却已然读到了“钦此”,然后是一片密密麻麻、或慌乱或惊喜或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谢陛下隆恩”。

  言老夫人似乎是笑着招呼了那内官什么,宫中出来的也果然都是人精,一点就透,贺顾听见外头那年轻内官笑道:“既然驸马爷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咱家差事办过,也不必再打搅了,且先告辞。”

  语罢离开了。

  贺顾怔愣了一会,卧房的门已然吱呀一声开了,言老将军拿着一个杏黄色的折子,言老夫人则抱着双双,一齐坐在了贺顾床边。

  “我还当你这公主府下人少、嘴巴也都牢靠,怎么府里有了什么事,转个眼就被宫里知道了个一清二楚的?”

  言老夫人道。

  “长公主殿下都走了那样久……陛下为何一定要说,双双是你与长公主殿下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言老将军道。

  贺顾:“……”

  不是,他两眼一抓瞎,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好在等晚些时候,三殿下来了,贺顾与言家二老这才知道了。

  “所以双双这事……其实是王爷……王爷告诉陛下,又和陛下求来的?”

  言老夫人讶然道。

  裴昭珩颔首道:“倒也不全是,本王只是求父皇把双双在宗册玉碟上落在子环与……与皇姐膝下,至于加封郡主,是父皇的恩典,并非是本王所求。”

  “孩子既已落地,总得有个正经身份,双双是子环的骨血,能做公主府的嫡小姐,自然是最好的。”

  他这么一说,言老夫人和言老将军对视一眼,心中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贺小侯爷倒没什么旁的感想,通常来说即便公主身份尊贵,但女子不承爵,就算是公主的亲女儿,一般也只是个“宗室出女”罢了,有些不受宠的公主生的,怕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亲爷爷皇帝一眼,自家闺女才刚出生,便白捡来一个郡主做,难道他还能不高兴么?

  只是双双还没满月,连大名也没定下来,皇帝就立刻给了这么昭显圣眷的册封旨意,也未免有些恩宠太过了,搞得贺顾都有些惴惴,生怕皇帝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其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言老夫人却没想太多,倒是明显对三王爷这个糟蹋了她宝贝外孙的负心汉小有改观——

  起码敢作敢当,也对小小丫头负责任,倒也不必再给他扣负心汉这个帽子了。

  言老夫人的语气肉眼可见的和缓了几分,道:“王爷和子环的事,我们老两口都听这孩子说了,那天是我一时情急,待王爷失了礼数,口不择言,还望王爷别和我这老骨头见怪。”

  裴昭珩闻言立时站起身来道:“老夫人言重了,子环因我遭险,孩子分娩时我却不在京中,确然是我之过,老夫人疼爱子环,心生不快也是人之常情,我并非不能理解,又如何会记恨长辈?”

  他这么一番话说下来,脸上还挂着一抹恰到好处,带着几分歉疚的自省,这么一张脸如此恳切的认错,立时看的言老夫人心中仍存的那一点怨气烟消云散,心觉他分明贵为亲王,却能这样为了子环承认错误,且在他们老两口面前又毫无架子,这么好的性子,若再是个女子,配给子环做妻,岂不是神仙也羡慕的好姻缘了?

  不过如今这两个孩子既然都铁了心要在一处,小小丫头也生下来了,是不是女子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言老夫人道:“双双是顾儿的孩子,也是王爷的孩子,我们老两口昨日还说给丫头定下来一个大名,需得问问你的意思呢。”

  言老夫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屁股已经逐渐开始歪了,贺小侯爷在边上却瞧得分明,不由有些无语凝噎。

  果然看脸这毛病,绝不是从他这里才开始的,而是言家一脉相传的老毛病了。

  听说当年外祖母愿意违逆父命、受穷也要嫁给还未出人头地的外祖父,便是因着外祖父生的着实是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一表人才——

  贺小侯爷在床上靠着软枕神游九天,床边坐着的三王爷却还在被言家二老用看孙媳妇的眼神注视。

  言老夫人道:“如今双双也只能落在子环的膝下,殿下毕竟还没成婚,若是……”

  她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住了,言老夫人本想说若是三王爷未婚却冒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儿来,以后怕是娶不着好人家的闺女了,但又猛地想起来,是了,他若是以后纳了妃,顾儿可怎么办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裴昭珩却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放下了手中茶杯,看着言老夫人温声道:“还请老夫人放心,我此生不会再娶任何女子为妻,亦不会纳妃娶妾,只子环一人。”

  贺顾冷不丁的听见他在自己外祖父外祖母面前这样表白,瞬间感觉到一阵尴尬,脸好险没红成猴子屁股,赶忙打岔道:“这个……怎么说到这个了,八百年以后的事,外祖母现在操什么心……咱们还是说点别的……”

  言老夫人却敛了面上笑意,压根儿没搭理贺顾,只看着裴昭珩道:“三王爷,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知道?”

  裴昭珩道:“我自知晓。”

  贺顾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旁边的言老将军显然感受也和自己外孙相类,干咳了一声打岔道:“双双的大名,我们老两口倒有个主意,叫宝音如何?王爷听听,觉得这名字可妥当么?”

  “……宝音?”

  “……怀宝抱珍……德音莫违,可以警醒她日后做个品行清正、不违德音之人,的确是个好名字。”

  贺顾哽了哽,心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怕是没想什么品行啊德行的,单纯是觉得这两个字凑在一块好听罢了……

  真是……有些尴尬。

  果然言老将军的眼神有些飘忽,沉默了一会,道:“……既然如此,那便定了,就叫这个名字吧,等过段日子满了月,便可上宗谱了。”

  裴昭珩点头道:“如此甚好。”

  言老夫人站起身来,道:“既如此,我们老两口也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又道:“我留了曲嬷嬷在公主府替你们看着双双。顾儿,家里无人照看,容儿一个人呆了也有几日了,我和你外祖父便先回去了。”

  贺顾点头称是,便看着裴昭珩送走了言家二老,又折返回来坐到了床边。

  贺顾道:“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点。”

  裴昭珩动作顿了顿,果然把坐着的那个梨木雕花圆凳往前挪了挪。

  贺顾心中莫名升起一点疑心,虽然他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还是觉得今日的裴昭珩有些古怪——

  “不是挪凳子,我是叫殿下坐这里……坐床边来。”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果然依言坐到了床边,垂眸看着他。

  贺顾道:“昨日陛下那么着急见你做什么?”

  裴昭珩道:“差事罢了,现已办妥了。”

  贺顾却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左边胳膊,道:“你把衣裳脱了。”

  裴昭珩动作明显僵了僵,似乎是想收回被贺顾拉住的那边胳膊,但却又没有真的那么做。

  只道:“今日……这件冬衣系带繁杂,不便随意脱戴。”

  顿了顿又道:“……怎么?子环是想看我脱衣裳么?”

  贺顾一愣,顿时有点尴尬,道:“我……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你左边胳膊,自昨日看着便不大利索,有点担心罢了。”

  裴昭珩望着他,“哦”了一声,道:“……那子环是不想看了?”

  贺顾嘟哝道:“自然也不是了……”

  说了一半,却又猛地顿住,抬眼瞪他一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左边胳膊……到底怎么了?”

  裴昭珩收回了被贺顾握着的左边胳膊,轻轻转了转,道:“没什么,一点小伤罢了。”

  贺顾闻言睁大眼睛盯着他,连珠炮一般道:“我就知道殿下不问是不会自己提这种事的,你怎会受伤了,严不严重?到底是甚么差事?”

  裴昭珩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忽道:“不是差事。”

  贺顾追问道:“什么,那是什么事?怎会弄成这样?”

  裴昭珩答得十分轻描淡写:“在承河杀了杨问禀的几个属将,收过虎符,将他押送回京了。”

  贺顾顿时怔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变色道:“你……你说什么……这……殿下杀他们……杀他们做什么?”

  三殿下为何会忽然去收拾杨问禀?

  此人私投东宫,前世就连贺顾这个太子的心腹,都是很久以后才知晓的,怎么如今……如今这一世的三殿下竟这么早就觉察了?

  而且还敢如此下狠手。

  贺顾疾声道:“殿下怎么这样冲动,若没有证据,你……你单把他们杀了,陛下未必肯信,搞不好还会疑心殿下,以后防备于你啊!”

  裴昭珩却不知怎么的,忽然盯着他一瞬不错,那眼神有点叫人发毛。

  贺顾被他盯得莫名感觉后脊梁骨有点凉,道:“……殿下看着我做什么?”

  裴昭珩道:“子环说父皇未必肯信,信什么?”

  贺顾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三殿下不该知道杨问禀是太子的人,可他——

  却更不该。

  这一世他分明与太子毫无瓜葛,倘若知道太子私底下的班底有哪些人,这难道不让人心中生疑吗?

  三殿下该不会是以为他私下里和太子有什么联系吧?

  否则该如何解释他知道杨问禀的事……?

  可三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贺小侯爷正一个头两个大,却感觉到裴昭珩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胛,那力道大的有些吓人。

  贺顾一怔,抬眼便对上了裴昭珩月下湖面一般幽深的眼。

  “子环,你都记得……对吗?”

  “不,你就是他。”

  “对吗?”

  贺顾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