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男人互相对视一眼, 纷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鄙夷和了然。

  “得了,谁也不用瞒着谁,老实说吧, 多久了?”

  谭知讯回答, “没多久,就是上次出任务回来。”

  “症状?”

  谭知讯继续回答, “想杀人。”

  小小的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寂静,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 就像是触碰了什么不该被触碰的机关一般, 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样的氛围让谭知讯想到了监狱里的逼供, 也是这样, 一声不吭, 试图用沉默逼迫那些罪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吐露出来。

  那种什么东西都被别人所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 如同赤.身.裸.体, 接受别人的搜查。谭知讯赶紧反客为主, “要是没猜错的话, 你也是一样的。”

  这下烈火灼心的感觉就轮到了他。

  他狠狠地瞪了谭知讯一眼,“彼此彼此,有什么好说的。”

  眼神中竟然带了一股想吃人的劲。

  谭知讯也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们对对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借着对方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似乎只要对方难受,对方比自己更惨一点, 另一个人就会产生一种“自己也不是很惨”的错觉。

  ——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回过神来, 他们还只是那个不得不从家里搬出来, 就为了不伤害自己在乎的人的可怜虫,另一个意义上的有家不能回。

  谭知讯理清了现在的情况,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也只是无畏的浪费时间,他把自己找到的资料往前推了推,“你看。”

  同事看着,眉头紧皱,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

  傻子都能察觉到这些事情发展的方向不对劲,处处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谭知讯深吸一口气,“我以前依稀听说过,你好像有时候会被派去监督犯人。”

  这个活很累,为了长官的尊严,时时刻刻都得摆出一张死人脸,笑都不能笑一下,干久了太累人了,因此,很少有人会主动去干这些活。

  但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就像是一台天生的制冷机,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别说事犯人,就是他们这些同事,在找他办事之前,都会在心里打好腹稿。

  “嗯!”

  果然惜字如金。

  谭知讯也不去计较这些,反而很淡定地说,“有空的时候去帮我多搜集下他们的资料,动作,行为,反正什么都好。”

  “资料上都有。”

  谭知讯解释说,“那个不一样,我要第一手资料,最详细的。”

  第二天,他就去看了那些受害者。

  他们正在举办葬礼。

  入眼便是一片纯白。

  可以看出,这户人家的条件并不怎么样,挂着的白布隐约中透露出黄色,估计是匆忙找别人借的,洗了很多次,仔细看,上面还有一些洗不去的痕迹。

  坐在灵柩前的人虽然表面上哭着,但实际上却没有多少的眼泪,眼中也看不出他们是有多么痛心断肠。

  谭知讯丢下拿出两百块钱,说自己是死者以前的好友。

  这个谎话漏洞百出,光是年龄这一项就对不上,死者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因为一身的慢性病走不了路,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但是眼前那个年轻人看上去顶天了只有二十五岁,打扮也是精神气十足,身上穿的,手上戴的,一件件看上去都很有质感,相信价格也不算便宜。

  两个人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人,怎么做朋友?恐怕是连相处都很困难。

  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收礼的人还是把他放进去了。

  他走进,越能看到场上的气氛,不像是死了人,反到像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宴会,那些所谓亲人的表情,与其说是伤心,还不如说是隐隐的欢喜。

  颠倒众生,荒谬得很。

  有人在上面宣读誓词,大力夸赞了一场死者作为父亲,是有多么负责,他突然的离去,又让子女多么伤心。

  谭知讯隐约听到身旁有个大妈再说,“放屁。”

  “他们指不定心里有多开心,拖累自己的人走了,毕竟伺候一个八十多岁的人,想想就觉得很难。”

  谭知讯的心咯噔一下,像是猜到了什么,放下筷子,匆匆离去。

  回到办公室,那个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冰冷气息的同事已经在他办公室里等着他了。

  他不擅长说话,将所有和犯人沟通的话都用手机录了下来。

  谭知讯听着录音,另一只手拿着圆珠笔在白纸上面记录关键信息。

  一则故事渐渐地浮上了水面。

  一个男人出于孝心,一直供养着自己的父亲,但是父亲年老,体弱多病,耐心在日复一日的照顾中渐渐消失,在某种因素的刺激下,父亲的早饭里被放了新买的老鼠药,整整一包。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父亲也是心甘情愿地喝下了那碗味道有些古怪的粥。

  ……等等!!

  谭知讯皱眉,飞快地调动着音频,认真地听着。

  条件有限,断断续续地说话中,还夹杂着电流一阵阵奇异涌过的声音,他得很专心地听,才能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