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服务生在门口敲了三下,走到桌前道:“夏先生,外面有位先生,自称是您的父亲......”
下一秒钟,夏冰便看见夏弘毅出现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他站起身,对吴月梅和其他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我先失陪一下,我爸也许是有什么急事。”
“哦哦!那你赶快去吧!问下你爸爸愿不愿一起来吃啊?”吴月梅撑着桌子边试图起身,被夏冰按下。
“您不用动!我去去就来。”
原本,吴月梅并未仔细看门口那人,但随着夏冰的离开,她的目光循着他的身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夏弘毅身上。瞬间,她的视线和周身的血液,全都凝固了!
她怔怔地盯着夏弘毅的背景,眼看夏弘毅搂着夏冰的肩膀消失在视线里。
“妈,你怎么了?”吴添注意到吴月梅的反应不太对,试探着询问。“你是不是担心阿冰?”
李冠缨站起身道:“那是夏伯父没错。不用担心,大家继续吃吧,我去看看。”
李冠缨内心也有些忐忑。
他是知道夏冰对吴添吴月梅母子有身份猜测的。不过,从方才吴添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完全不知情。而吴月梅,似乎也很意外,夏弘毅是夏冰父亲这件事。看样子,他们应是多年未见了吧?
但此时,他只是一个外人,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发言的立场。他只能静观其变,等真相自己显现。
包厢外面没有人。
他顺着走廊找到了大厅,也没看见夏弘毅父子。
难道,夏冰被带走了?还是他们父子只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联想到这一下午夏冰都做了些什么,冷汗顺着李冠缨的额角缓缓滑落下来。
“夏冰!”
他小跑着穿过热闹嘈杂的大厅,四处张望着寻到饭店门口。
夏弘毅和夏冰,还真的站在外面,脸对脸的说话。
李冠缨正好对着夏冰的脸,与他视线相触的瞬间,看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
他轻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站定脚步没有往前进,甚至向后方躲了躲。
夏冰神情轻松:“爸,我还以为您怎么样也得出差个两三天呢,想着等您回来,妈那边的体检也就做好了,拿到结果了再告诉您,也免得您担心。谁想到,您这是当天就赶回来了。”
“好,这个我理解。可你怎么不接爸爸电话呢?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你妈,爸爸快急疯了!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夏弘毅音量不大,但语气中明显透着不满。
夏冰连忙从裤子口袋了里翻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他先是惊讶,随即满脸都是愧疚地上前抱住夏弘毅胳膊:“爸爸!实在对不起啊,我手机开了静音。今天朋友搬家,我们都在帮他庆祝,光顾着聊天了,都没看手机的......”
“那你提前跟爸爸发个信息说也好啊。”夏弘毅缓和了语气。“大热天吃火锅,小心热气喔......”他故作轻松的笑笑。“对了,你把惠如的主治医师电话给我一下,我得嘱咐两句。”
“哎呀~~您该不会是信不过我吧?”夏冰笑得甜腻,语气很软,但态度里写满了拒绝。
“是啊!!怕你毛手毛脚!你妈妈刚刚转院,你就只顾着吃吃喝喝,全然不顾爸爸会担心。”夏弘毅半开玩笑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悦。
“好啦~我错了我错了!爸,你还没吃饭吧?来来,这里的火锅很靓的,来跟我们一起吃啊!顺便给你介绍介绍我的朋友,大家认识一下。”夏冰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同时给李冠缨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回避。
夏弘毅脸色不佳,但是揪着夏冰这点毛病一直说的话,实在显得有点小题大做。“那给我个电话也不费什么事吧?你这孩子,究竟在搞什么......”他现在哪有心思吃法啊!不情不愿地被夏冰拽着回到了饭店大堂,他在心里正暗暗发愁要怎么再将温惠如控制在自己手里。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他,此时忽然被夏冰扰乱,竟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可这一走,他们俩居然在大堂里,迎面撞见了吴添和吴月梅。
“阿姨?添添!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夏冰迎上去问。
吴月梅垂着视线,面色苍白,勾着吴添胳膊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他的小臂上。她紧张到呼吸都有些急促,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夏弘毅。
但吴添依然大大方方地跟夏冰和夏弘毅打了招呼。他直言道:“我妈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家。是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是庆祝我们搬家的,结果,弄得挺扫兴。”
夏冰则上前仔细看看吴月梅,满脸抱歉:“这......是我考虑不周,咱们应该在家吃。折腾阿姨出来挺累的。那这样,我先送你们回家。”
吴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打个车就好了!你赶紧陪夏伯父。对了,缨哥刚刚出来找你,你看着没?”
“阿添,我头疼,咱们快走。”吴月梅扯扯吴添的袖子催促道。
夏弘毅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此时,他看见吴月梅的表情真的有几分痛苦,不免也紧张起来,上前问道:“没事吧?这样行吗?我看,要不先去医院看一下。”
他凑近吴月梅。“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比如呼吸不畅,胸口疼什么的?”
吴月梅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是不住地摇头。
“走吧!车都是现成的,人命要紧。”夏弘毅从衣袋里拿出车钥匙,引着他们径直去了自己在外面的停车位。
这次吴月梅没再拒绝,默默地上了夏弘毅车的后排座位。
夏冰跳上副驾驶,转过头问她:“阿姨,咱们现在需要先去医院吗?”
吴月梅摇摇头:“不,还是回家。”
“哦哦!好的。”夏冰将地址输好,开启导航,直接将手机夹在了夏弘毅座位前面的支架上。
这一路的气氛可谓是诡异至极。
夏冰从后视镜偷偷观察吴月梅和吴添的反应。
吴月梅一路都很紧张,吴添跟她说话,她都显得心不在焉,但仍不时偷眼看着夏弘毅的背影。
夏弘毅也心不在焉。
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吴添母子身上,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他一边开车,一边欲言又止旁敲侧击。
“冰冰,你妈今天状况怎么样?她到了新环境里,会不会不适应?”
“她今天状态很好,很稳定。我送她转院的路上,她跟我聊了很多。”夏冰侧头看着夏弘毅,明显见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那么一下。
“哦,那她都跟你聊什么了?”夏弘毅问。
“都是些以前的事,你们俩之间的。”夏冰唇角抿出一个暧昧幸福的弧度。“爸爸要操心很多事,真的很辛苦。她让我多体谅你。爸,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紧张她的?”
夏冰这么说的时候,也在偷偷看吴月梅。
她低头坐着,一言不发。夏冰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双手十指交握在一起,整个人蜷缩佝偻,靠在吴添手臂边上。可是,让她不安,让她心乱的那个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
夏弘毅将人送到家,连口水也没喝,就准备急着离开。
吴月梅吃了药,扶着心口半靠在沙发上。她自己不方便走,连忙喊吴添:“阿添!阿添......快帮忙送送夏冰和他爸爸。”
吴添乖巧地跟上去,夏冰却在门口拦住他:“留步吧。我和爸爸搭伴走就好,阿姨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吴添点点头,握住夏冰的手道:“那你们注意安全啊!”
他抬眼看着夏弘毅,对他展现一个淡淡微笑。“谢谢伯父。”
那一瞬间,夏弘毅心里似乎有什么被触动到,忍不住多看了吴添一眼。
这小区楼道里的灯没有那么亮,房间内和走廊上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夏冰和吴添亲密地说着话,某些角度之下,两人的五官棱角居然有些许相像。
夏弘毅下意识地从没有关严的门缝里往里面看,客厅里却没有吴月梅的身影了。
“那男孩,是跟你一起画漫画的吗?”返回饭店的路上,夏弘毅不经意地问道。
“您是说添添?哦,不是,他是我室友的朋友,从事互联网工作的。”
夏弘毅的细微变化,完全没有逃出夏冰的注意。他假装若无其事,索性一股脑将夏弘毅可能问到的问题一并介绍,便不再说话,看他还会作何反应。
“他家里就他和他母亲?”
“嗯!”夏冰点头。“哎,对了,爸。你还记得以前,你最喜欢的那家,‘熟地当归’养生会所吗?”
夏弘毅一怔:“怎么忽然想起那家来?”
夏冰眯眼笑着说:“这家火锅店有药膳锅,我觉得跟那家店的老火汤味道很像诶!”
“......那你喜欢的话,再多吃点。”他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搪塞地尴尬着结束了话题。
他没跟夏冰一起吃饭,将他在饭店门口放下,就匆匆驱车离去了。
“阿冰,没事吧?伯父有没有起疑心?”
夏冰的手被一个温暖掌心包裹住,李冠缨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站到了他身边。
“他现在,可能顾不上起疑心我了。”夏冰回身望望李冠缨。
“那,那难道是真的......”
“是啊。”夏冰从手机里翻出一份最新的DNA检测报告,递到李冠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