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内。

  隋越尚不知道自己精心的准备被军火贩子算计成了空,战利品已经投喂给了隋然。他还妄想拿在新界的政权作为要挟,却忘了冉越曦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翻手云覆手雨,内部瓦解一切以人为主体的‘政治’。

  一锤子买卖,对方毫无还手能力。

  就像现在一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隋越筹备良久的军队在登陆新界的下一秒拐弯走人,回头还得对冉越曦感恩戴德。

  哪怕隋越是帝国的太子,有这么一次闹剧,帝国皇帝的位子可能从此无缘了。

  不过从目前局势上来看,别说皇位了,命可能都要搭在这。

  要说唯一不把联合帝国放在眼里的人,可能只有冉越曦一个了。

  血统觉醒的精神力化作屏障,不紧不慢朝隋越袭来,就像高级猎食者有意折磨网中的猎物,待屏障靠近,后者这才惊慌失措地发现它实际上是一排细密的线排列起来,而途径的一切,都被化成齑粉了。

  刚刚罗德被碰到后的第一瞬间,连叫都没能叫出来,就化成了一道人形血雾,隋越急得大喊,“你不能杀我!我父亲不会饶过你的!”

  是的没错,那是他最后的一点本钱,联合帝国的太子,这个象征意义远超隋越本身,杀掉他等同于扇了帝国一巴掌。

  虽然有人不在乎多抽几个耳光,但这一嗓子确实引起了注意。

  “就目前来看,好像真的不能杀。”站在冉越曦身边的一个人这时候悄悄说了一句,阿诺德是联邦行政参议,这原本是个比较重要的位置,相当于古代的言官,当然,言官重要的前提是他的上级能听得进去人话。“现在时局本就动荡,杀了他会掀起宇宙大战的。”

  到时候就不是几个星球或者几个星系间的小打小闹了。

  “您不在乎,杀了就杀了,但还是请为那些小政权考虑一下吧。”所谓兴亡不论,百姓皆苦,简单的说就是,人在家中坐,仗从天上来。

  阿诺德颤巍巍接着道,“要死很多人呀。”

  冉越曦似乎听进去了,精神力在他的操纵下停了一秒,军火贩子似乎在思考,他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笑眯眯看着阿诺德,

  他又不是什么古代皇帝,管什么别人死活。更何况,他不着痕迹看向解煜,后者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虚弱的像只折了翅膀的蝴蝶——

  这就是管别人死活的结果。

  阿诺德被冉越曦的笑刺得浑身一个激灵,自对方上位以来,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凭借在官场滚打多年的经验定下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眼前的人,并没有人类感情。

  玩弄人心成了习惯,从不轻易共情。

  阿诺德心脏直跳,向解煜投向求助的目光,局面已经控制不住,而当初票决将先前年轻的执政官投出去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联邦现在的统治者,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隋越会成为多米诺骨牌的第一章 ,一旦大战开启,谁输谁赢已经不重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精神屏障还在不紧不慢得推进,像游戏的进度条。

  alpha置身游戏中。

  阿诺德求助的眼神看向解煜,局面有点控制不住了。

  与此同时,留给隋越的时间可不多了,屏障已经化作鸟笼的形状向他袭来,想象一下无数极细的钢丝高速切割过来,任何东西都会被如此强度的精神力化为血条。

  这可不是什么痛快的死法,有人说,人被砍掉头后还会有几秒钟意识,不知道被切成碎条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隋越感到无比恐慌,那样太疼了,会被活活疼死。

  他来到这里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

  从来都是他让别人死的!他才应该是掌握别人生死的那个人!

  就在隋越即将步了罗德后尘的时候,荧蓝色的壁垒挡在了他的前面,也几乎瞬间,海潮的信息素收敛得无影无踪,原本高压的精神力也随之消失,只剩下冉越曦惊诧又气急的脸。

  “你他妈怎么想的?”

  冉越曦一时间来不及去想一个omega怎么制造出的精神壁垒,但他无比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挡住军火贩子那样疯狂的精神力攻击是一件极其损伤身体的事情。相当于所有的外部干扰,全部毫无保留的作用到了本人身上。等级越高,耗费精力越大。

  果不其然,解煜面上毫无血色,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而他的精神壁垒,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碎掉了。

  解煜抹掉了唇边的血,天和地此刻都在旋转,视线也因此变得模糊,他几步走到隋越身边,勉强确定是他后一把揪住隋越的衣领拖出了门外,“现在,立刻,滚吧。”

  隋越不知道解煜眼神涣散得根本看不清楚,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对方像是在看蝼蚁一样看他,自己就像是只猴子,或者是个小丑。他愣了一秒,被一旁冉越曦如刀子一样的眼神吓得如梦初醒,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可怖,两条腿抖得根本站不起来,只好连滚带爬,拿出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滚了。

  而其他人很明显没那么幸运,解煜的精神链接还是晚了一步,冉越曦斜着切过去的壁垒已然将隋越带的几个人切成了碎片。

  七星的大使,除了没来的西诺雅,六去其四。

  冉越曦怒极反笑,几乎要咬碎从牙缝里挤出的那几个字,“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快点。”

  在场的所有人无比识相,以最快的速度清了场,他们离开的时候仍心有余悸,这个地方,差点就成了人间炼狱。

  冉越曦眼底带着血丝,面无表情,他几步走到解煜面前,挡住了后者想要离开的去路,单手撑墙,将解煜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为什么?”冉越曦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的戾气,海潮气息已经开始汹涌,压抑在暴风雨的平静下,几乎能感觉到这里即将被掀翻。

  解煜想走,但此刻的他毫无力气,而军火贩子也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解煜只得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都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这块地方么?”冉越曦看着解煜,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那我来告诉你,我让韩起然滚回他的帝国老家了。现在,我是这儿的统治者,作为你的长官,我现在命令你告诉我,为什么。解煜,为什么?”

  解煜喘息了片刻,他此刻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之前的一切无不在透支他的全部,他倚着墙不让自己滑下来,声音沙哑,“阿诺德说得没错,他...确实不能死。”

  “杀掉隋越,你就没想过后果?宇宙大战,最后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你,指责你挑起战火,和当初梅瑞达之后我人人喊打是一样的,而且,你也犯不上做到这一步,”解煜扯了下嘴角,但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是个人都不喜欢人人喊打吧。”

  “你觉得我在乎这些么?隋越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把矛头指向我又怎样,解煜,我不在乎!你到底要我怎样你他妈才肯为你自己考虑,我说得是你!”冉越曦终于忍不住爆发,“每次我见你从来都是在自毁的路上,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你把我当什么了?就那么不想活着么?到底为什么?你他妈,明明,只要说一声就好,说一句我就不杀他,明明...说一句就好了。”

  冉越曦恨得咬牙切齿,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他觉得解煜这么做根本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我太了解你了,什么联邦,什么人命,都是次要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梅瑞达那天,空气弥漫着血液的味道,场内一片狼藉,窗外火光漫天,眼前的人虚弱又决绝,随时会消失一样。唯一区别大概就是当初的冉越曦自负能搞定一切,而现在的他,连问题的源头都找不见。“是你压根就不想继续了吧,因为什么?因为那个人?”

  冉越曦想到那个家伙就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在梅瑞达的时候他可以直接杀了杰斯,可现在,他连那个傻逼是谁都不知道。

  千万别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这个原因。”解煜眯起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空间好像都扭曲了,他觉得有点晕,又有点困,他轻声道,“确实,我不太想继续了。”

  累啊。

  累死了。

  忍不住一遍遍得复盘,一遍遍得想,明知道不可能还要一遍遍想。

  如果成功了呢?

  如果呢?如果呢?如果呢?

  回忆像走马灯一样朝解煜袭来,第一个世界,第二个,第三个...再到眼前,那个人的模样他一点也记不得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军火贩子的脸。

  可尽管如此,执念还在。

  他不甘心。

  只想再试一次。

  渐渐的,解煜看不清冉越曦的脸了。

  “对不起。”解煜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眼前逐渐模糊,隐隐听到冉越曦嘶哑着声音说了什么。

  可惜啊,他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