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一感觉在放松状态下，沈弘和伊万之间的对话奇奇怪怪的，好像藏着某些特殊的隐示，但把句子一个词一个词地掰开看，又分析不出什么。
“伊欧文看着挺正常的，”王十一问，“为什么私底下那么变态？”
沈弘道，“私底下不是也挺正常的吗？”
“那叫正常？”
“养宠物而已。”
王十一不同意，“是养奴隶。”
“伊欧文只是需要一个让自己开心的宠物，他选择了艾斯。如果宠物不听话，挨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况，艾斯的能力超出他的想象，除了伤害，还有什么能困得住他？至于他对艾斯的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沈弘淡定地分析。
王十一不置可否，问伊万，“我现在比较好奇，你的那位将艾斯托付给你照顾的故人究竟是谁？”
伊万神秘地微笑，“不可说。”
全世界都没有那个人的一点信息。
“那之前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杀弗罗多？”
伊万的微笑慢慢凝固在脸上，然后消失，挣扎和无奈从眼底一闪而过。
“在遗嘱里，伊欧文的爵位继承，是和与弗罗多女儿丽薇的婚约绑定在一起的。伊欧文如今的地位你们也知道，老一辈的人中也只剩下弗罗多一个还有话语权。如果弗罗多死了，遗嘱的事情伊欧文说了算。既然大哥喜欢艾斯，为什么还要逼迫他去娶一个女人？”
“可是我不明白，”沈弘一阵见血，“既然伊欧文都不介意娶一个女人，你为什么要在背后悄悄毁掉他的婚约？”
伊万的神色变了变，很快恢复正常，带着点自嘲的笑，道：“我这个在斯图亚特家白吃白喝无所事事的懒鬼弟弟，当然要帮公爵分担压力排忧解难。”
沈弘看了伊万半晌，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离开伊万的房间后，一路上，王十一都在回味着临走前伊万的那番话。
“伊万他是不是喜欢......”王十一没继续说下去，抿唇，一声叹息咽进肚子里。
沈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学霸看班级底层差生突然解决了黑板上的世界难题的那种眼神。
沈弘点了点头，低声：“嗯。”
昨晚在停车场，沈弘用伊万的手指解开手机指纹，看到那张偷拍的手机桌面后，就把伊万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
鉴于那是伊万的隐私，而且和他们的任务毫无关系，沈弘也就没有多嘴。不过王十一能够这么快就推出前因后果，沈弘还是略有些吃惊。
“难怪伊万处心积虑地不想让伊欧文订婚。”
“嗯。”
“可这不就成了□□吗？”王十一眉关微锁。
沈弘没说什么，仍旧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也没关系，不过是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个人而已。现在医学科技那么发达，遗传病的事情一定可以就解决的，反正斯图亚特家财大气粗经得起折腾。”王十一说。
沈弘向王十一投去疑惑的眼神，“遗传病？”
“近亲结婚不是会增大遗传病的发生概率吗？”文科生出身的老王，看着沈弘怀疑的眼神，忍不住对自己常识产生了不自信。
“......”沈弘说，“我开始怀疑我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情。”
王十一惊讶，“难道不是在讨论伊万的感情危机吗？”
沈弘：“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说。”
沈弘：“三、二、一......”
“伊万喜欢丽薇！”
“伊万喜欢伊欧文！”
沈弘：“......”
王十一：“......”
果然没说到一件事情上去。
“怎么会？！”王十一眼里深深的不理解，“伊万误以为弗罗多死后，精神状态十分诡异，难道不是因为情不得已必须杀掉老丈人，又深感对不起自己心爱的女人吗？”
丽薇是弗罗多的女儿。
“......少看点三流小说。”沈弘有点佩服王十一的脑回路。
“不可能，既然伊万喜欢的是伊欧文，那弗罗多死了，他难过什么？”王十一质疑。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沈弘幽幽道，“伊万的手机桌面是伊欧文的照片，百分之百偷拍。”
“......这么痴汉。”王十一道，“难怪伊万在伊欧文面前装小白兔。可是我不明白，伊万喜欢伊欧文，平时还那么热衷勾搭各种男人女人？”
“他也怕伊欧文知道吧，或者生性风流，谁知道呢。”
别惊动我爱的人，等他自己情愿。
王十一长叹一声，“伊万为什么会喜欢伊欧文。”
沈弘轻轻哼唱起一首法语歌。
[
是哪一颗星星
是哪一位神灵
让我成了他眼中的爱人
是谁在冥冥之中
竟让伊万爱上了伊欧文
]
选自《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唱段《Le balcon》。
王十一听出了沈弘改词，苦笑：“别这样，罗密欧与朱丽叶世代仇敌，伊万和伊欧文好歹还是亲兄弟，起码战线是统一的，不是吗？”
何况伊欧文还囚-禁着一个艾斯。
王十一有些好奇：“如果我们带走艾斯，伊欧文会喜欢上伊万吗？”
沈弘斩钉截铁：“不会。”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沈弘说，“所以这么多年，他只是默默跟在伊欧文身后。”
王十一的话堵在嗓子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伊欧文就是个棒槌，他懂得如何管理自己的家业，处理与家族成员之间的纠纷，可是在感情上，他全然不知所措。”
沈弘咬了咬唇，“而伊万心思敏感却始终不肯开口，这两个能走在一起才有鬼。”
王十一没听清沈弘在说什么，他只觉得沈弘咬唇那个动作特别......可爱，像是又失落又无奈外加几分恨铁不成钢。
沈弘语气不善：“你在发什么呆？”
王十一回过神来，有点心虚：“发呆而已，需要这么凶吗？”
“可以不凶，”沈弘斜着眼睛看他，“别盯着我发呆就行。”
“......”
两个人默默低头走着路。沈弘故意慢了王十一一拍，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王十一踩同一个节奏了。
于是他又刻意停下来一拍。可是走着走着，沈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忽然王十一停下脚步一脸狐疑地看着沈弘。
沈弘皱眉，高冷地扔过去一个[什么事？]的眼神。
王十一：“你走路同手同脚。”
这样真的不别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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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在停车场的遭遇让伊欧文心中有些不安，力排众议，取消了订婚的原计划，坚持在斯图亚特家的庄园内解决一切。
诡异的是，未婚妻丽薇的父亲，伊欧文的死对头弗罗多竟然没有强烈反对。
丽薇提前一天住进了斯图亚特家的客房，每天除了千方百计地跟伊欧文腻在一起外，就是在庄园里瞎转悠。
一堵墙后。
三个人排成一竖，悄悄在墙后面盯着丽薇。
“伊欧文和她才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伊欧文以后迟早要和弗罗多翻脸。”王十一说。
“早翻脸了，要不是弗罗多还活着，我大哥才不会因为遗嘱娶那个女人。”伊万说。
沈弘回头扫了一眼伊万，“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我小时候患有心脏病，没少被她欺负......不准笑，”伊万瞪了沈弘一眼，“女生小时候发育比较快。”
“伊欧文要娶丽薇，会不会很惨？”王十一问。
“大哥尽管可以把那个女人随便放在家里，至于那个女人，自己要嫁过来，活该。”伊万十分不客气。
“我没说那两个，我说艾斯。”王十一皱眉，“丽薇不会去为难艾斯吗？”
沈弘：“快看！她往艾斯的房间去了。”
伊万：“赶紧跟上！”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安全距离，直到看见丽薇被人拦在门口不准进去。
丽薇问：“我经常看见公爵在这里进出，里面是否有人？”
仆人恭敬地回答：“是公爵的一位朋友，公爵吩咐过，不可让人进去。”
丽薇道：“作为未来的女主人，斯图亚特公爵的夫人，我进去拜访一下都不行吗？”
伊万听到后撇嘴，“这女人，几万年后都是这么刁蛮任性。”
“进去了。”沈弘实时播报丽薇动态。
“快走快走，艾斯急需我们的保护。”伊万迫不及待。
“......”王十一跟在后面，心想，怎么有种原配刁难小三的感觉。
“嘘——”伊万跟守在门口一脸惊恐的仆人竖起食指，轻声道，“就当我们不存在。”
斯图亚特家的仆人，伊万的话是一定会听的，大不了之后禀报给公爵就好了。
然后仆人默许了三个身高正常的成年男子艰难地猫着腰在窗边偷听。
一张如冰雪般美丽的面孔出现在丽薇眼前，同时，也带着冰雪的冷漠。丽薇忍不住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而精致的脸，简直就像是设计师电脑里的人脸模型，按最好的比例来调配他的五官。
银发紫眸，这样的发色和眸色即使是在人种混杂的欧洲也并不常见。丽薇总感觉自己看见的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他确实没猜错，艾斯的脸，或者说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不是天生的，是他的主人日思夜想细细琢磨出来的。
艾斯躺在床上，昂贵的动物毛皮制成的毯子盖住了他的身体，也遮盖住了右脚脚踝上沉重的铁圈和铁链。
对于外来者，艾斯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当来者不存在。
不过艾斯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仅仅一眼。沈弘皱眉，道：“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应该是。艾斯有许多超乎寻常的能力。”伊万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间里的情况，没有在意。
如果说艾斯能够感知到周围来的人......有什么念头从王十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脑子里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被无视的感觉非常糟糕，起码是对于出身名门自幼万众瞩目的丽薇而言。
“你是谁？”丽薇问道，她的语气里充满敌意。
总之，未婚夫频繁的进出一个美丽如水仙花的少年房间，足以让一个女人抓狂。
艾斯淡淡道，“你不需要知道。”
丽薇的雍容出现了一点崩塌，她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忽然，她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震惊万分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盯着艾斯淡漠的脸。
艾斯的脖颈上隐隐露出暧-昧的红痕，更可怕的是，那些痕迹颜色不一，全然不可能只是一次就能留下的。
丽薇早就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懵懂小女孩了，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那些红痕意味着什么。
“你......”丽薇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那些痕迹如烙铁般深深灼伤了丽薇的眼睛，她忍不住伸手，试图去掀开盖在艾斯身上的毯子......
“住手！”伊万推门而入，直接走到窗边，挡住丽薇伸去的手。
伊万脸上带着淡淡的讥笑，“在别人的房间里质问他是谁，你的修养都被狗吃了吗？”
“我才是伊欧文的未婚妻，可是，这个人，你看，这个人......”丽薇红着脸，语无伦次，“你看他脖子上的痕迹！”
伊万无辜地微笑：“吻痕而已，你也渴望大哥在你的脖子上留下一些吗？”
“你......”
伊万的私生活是出了名的不检点，但丽薇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名媛。伊万说话不要脸，她要。
伊万扶着艾斯坐起身来，将两个大而柔软的枕头垫在他背后，然后，在丽薇的目瞪口呆中，轻轻吻了吻艾斯的唇角。
连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艾斯也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伊万的侧脸。
伊万道：“不许动我的人。”
“可是我明明看到伊欧文他......”
“那就管好你的未婚夫。”伊万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窗外偷窥的两个人。
王十一道：“他怎么谁都能下嘴？”
沈弘一脸大惊小怪：“亲到最爱的男人的最爱的男人，他吃亏吗？”
王十一无言以对。
沈弘幸灾乐祸：“伊欧文后宫起火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伊欧文冷淡的声音响起。
二人石化当场，王十一指了指房间里，伊欧文的神情立马紧张起来，二话不说推门而入。
王十一感叹：“完蛋。”
沈弘点评：“有趣。”
伊欧文看见丽薇，很快就明白了事态。他压抑住内心的烦躁，以尽可能和蔼的语气对丽薇说：“请出去，以后也不要踏入这里。”
丽薇不是瞎子，伊欧文生气了她不可能看不出来，既然伊欧文都给他台阶下了，不走白不走，省得待会儿吃不了兜着走。
一直到丽薇的脚步声消失，伊欧文才开口：“艾斯，伊万。”
伊万起身，和艾斯保持距离，伊欧文对他道了声谢谢，伊万的蓝眸闪了闪，微笑着摇头，然后与两人道别。
伊欧文锁上门，将外套脱下来搭在衣帽架上，问：“你还好吗？”
床上的人将头侧向一边，背对着伊欧文，“嗯。”
伊欧文似乎早就习惯这样冷淡的回应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对他非常冷淡，不......他根本不是人。但伊欧文确定，艾斯虽然是他无法理解的存在，但艾斯一定拥有感情......吧。
伊欧文心里很恐慌，他抓着艾斯的肩，强迫他正面对着自己，逼问：“你是有感情的吧？”
这句话不知道问过多少遍了。
艾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让伊欧文就算是猜测也无从下手。
伊欧文抚摸着那张精致的脸，“你一定是动过心的，艾斯，从你愿意跟我说话开始......你一定是动过心的，一定。”
这句话，伊欧文不知道是说给艾斯听的，还是说来安慰自己的。
艾斯仍然不置可否。
如果这个时候，他愿意抬眸看一看伊欧文的眼睛，他会震惊地发现，那个在四面楚歌时仍旧坚定冷静，杀伐果断的伊欧文.斯图亚特公爵，眼里竟然会有那么卑微的情绪。
谁先动感情，谁就先输了。冷漠的人是无坚不摧的。
伊欧文单膝跪在床上，附身，将脸埋在艾斯的颈窝里，那里的温度很低，只有淡淡的暖意。
艾斯如往常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他从来都不明白伊欧文的偏执。他屡次救伊欧文脱离危险只是因为他必须这么做，他从来都没有属于伊欧文过，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背叛。他可以为了钥匙保护伊欧文，也可以为了另一枚钥匙伤害伊欧文。
凭什么他救过伊欧文几次，伊欧文就认为他对他有感情？
这个人，未免太自作多情。
在他决定离开这个人的时候，他被设计诱捕。若非伊万偶尔但及时的关照，他或许真的会死在地牢里。从那时候起，艾斯就再也不愿意面对伊欧文的任何感情，自私，恶意，荒谬，偏执。
忽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脖颈处烫了一下，湿湿热热的感觉从皮肤上传来。
伊欧文在哭。
艾斯不明白，想做的是伊欧文，被上的是他，伊欧文在这里哭什么哭。
然后，他听见，伊欧文如在地牢里那般，一遍一遍地问：
“你是有感情的吧？”
“艾斯，你是有感情的。”
“对吗？”
身下传来低微的回应，“如果有......”
这个声音瞬间让伊欧文浑身紧张起来，他的胸膛起伏着，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有，”艾斯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伊欧文，你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