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下去显然毫无胜算,只会平白地浪费体力。

  沈弘不能打,也不肯跑,他一跑所有人都会忙着去追他,王十一根本挡不住。

  这时,一名高大俊秀的男子从不远处慢慢地走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放过他们,就当是卖我一个人情。”

  所有人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望向来者。

  那人一头金发在昏黄的路灯下更加夺目,恍若阳光碎片一般温暖明亮,灰蓝色的眼眸带着贵族式的骄矜,嘴角却有一抹轻佻的弧度,优雅之中流露着放荡和不羁。

  他没有恭敬或者真挚地看着场内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伸出手打算与在场的某个人相握,他的自我介绍很短,只有两个单词,一句轻描淡写的:“伊万.斯图亚特。”

  困住王十一和沈弘的人几乎是立即就离开了。

  伊万走至王十一面前,道:“我们又见面了。”

  王十一用探究的眼神回望,一边在心底悄悄地考虑。

  伊万形单影只,似乎是一个人就过来了;穿着休闲,又出现在大型赌场附近,大概率是出来玩的;腰带系得很松,别有一番慵懒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从轮廓来看,没有枪套,鞋子是休闲皮鞋,也没有藏武器。

  注意到王十一警惕的眼神,伊万懒洋洋地一笑,上前拍拍王十一的肩,“你现在就像只受惊的野兽一样,别紧张,放松,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谈妥了就干,谈不妥你可以拒绝,或者给我一拳就跑。”

  “什么条件?”

  “帮我在弗罗多.斯图亚特先生的床头,放一支哀悼的红玫瑰。”

  “然后?”

  “只是这样而已。众所周知,我哥哥——伊欧文.斯图亚特公爵和弗罗多叔叔的关系十分恶劣,但我小时候受过弗罗多叔叔的恩惠。叔叔抱病已久,危在旦夕,我怕哥哥怀疑我有二心,又想在叔叔临终前表达感激。先生,悄悄为我带去一支哀悼的红玫瑰吧。”

  “我答应。”

  伊万离开后,周围似乎有出现了些虎视眈眈的身影,王十一想了想,找了个旅馆住下。

  沈弘被他强行带到旅馆。王十一检查了窗户和门锁,仍旧不放心。鉴于沈弘的前科——不对,应该是多年后的那些作死经历,王十一找绳子把沈弘绑在床上,并把周围的金属物尖锐物都拿得十万八千里远。

  “我很快就回来,不许乱动。”

  沈弘像条毛毛虫那样在床上蠕动,“你疯了!”

  他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旅途不幸命途多舛。

  伊万给了王十一一条灰色长袍,有点类似于北京说相声那个长褂,不过更宽松,领上还有一个布帽。

  似乎穿上这条长袍,戴上帽子,王十一就伪装成了另外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混进了弗罗多的家。门卫远远看见他,还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灰色长袍里,藏着一只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根据地图,王十一很快找到了弗罗多的卧室,翻窗而入,弗罗多的床头,果然放置着一个古典的瓷瓶,瓶中用清水养着新鲜的红玫瑰。

  王十一抽出其中一支,然后从长袍下拿出伊万给他的玫瑰插上,顺手摆弄好卷折的花瓣。

  锁芯转动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门外传来低声的交流,谈话的声音很低,所用的也非王十一的母语,他并未听清。

  王十一闪身躲进了衣柜,衣柜上一点装饰作用的镂空雕花刚好可以让他看清外面的情况。

  一袭灰色长袍的人扶着一个衣着精致讲究的老人进门,那位老人虽两鬓斑白,佝偻着身躯,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想必就是弗罗多。

  弗罗多一进门就要求将他床头的蜡烛点上。灰色长袍的人为他点燃蜡烛,一股幽异的香气随着蜡烛的燃烧传来,王十一却觉得这蜡烛燃烧的香气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不和谐的味道,不过被掩盖得很好。

  瓷瓶里的玫瑰在烛火摇曳中妖冶美丽。

  可王十一无心欣赏,因为他发现,穿和他同款的灰色长袍的那个人,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身形高大,和他有几分相似。欧洲人对亚洲脸大多脸盲,穿上长袍,戴上帽子,要伪装简直轻而易举。

  王十一明白伊万找他来做这件事情的目的了。

  弗罗多已经越来越使不上劲了,他的手甚至握不住拐杖。他两眼昏花,眼皮疲软地搭在眼珠上,每说几个字就停下来喘息一阵,俨然一个命不久矣的沧桑老人。

  窗外,黑色的乌鸦停在树枝上,冲着窗内发出不祥的鸣叫。

  灰色长袍的人去窗边赶跑了那只灰色的乌鸦,“晦气,等今夜过后,您让人砍掉窗外的树吧。”

  “完成今晚的祭祀。”弗罗多道。

  不久后,两个人扛着一个昏睡着的年轻男人进房,然后将年轻男人绑在一张巨大的十字架上,四周用短烛围绕,灰色长袍俯身一个一个点燃蜡烛,摇曳的烛光让他看起来犹如一道灰色的阴影。

  最后一支蜡烛点燃,十字架上的年轻的男人终于半睁开眼眸,像是在由于药物作用导致的昏迷后苏醒。男人很快惊恐地瞪大眼睛,四肢无力地挣扎着。

  灰色长袍先是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不适,然后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不要紧张,完成祭祀之后,你就永远地解脱了。”

  “祭祀?祭祀谁?拿什么献祭?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年轻男人已经紧张到胡言乱语,王十一在衣柜后仔细聆听也才捕捉到几个单词。

  一条带着口器的布缠上了他的嘴,从此,年轻男人只能在喉咙里发出惊恐却含糊的呻-吟。

  长袍下,夺目的光泽一闪而过,一把匕首出现在灰色长袍的人的手中。然后,在年轻男人的恐惧和弗罗多强压抑着兴奋的注视下,灰色长袍将匕首刺入了年轻男人的胸腔,深度直逼心脏。

  新鲜温热的血液自刀身的血槽里源源不断地流出,腥气弥漫开来,在室内盘旋徘徊。

  王十一捂住嘴,这股血腥的气息让他差一点呕吐出来。

  弗罗多杵着拐杖上前,苍老枯瘦的手覆上年轻男人未瞑的双目,道:“安息吧,你救了我的孩子一命。”

  年轻男人身下的血泊里,忽然出现了一枚银色的钥匙,质地像极了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