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进去都看不出什么来,只能说是怒气郁结,要好生歇息着。
旭阳殿外站满了一院子人, 身上还穿着官服,贡宁匪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
宋金秋和海祯远远对视一眼,两人不动声色的错开眼神。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了旭阳殿, 看了一眼群臣里的海祯, 眼底染着笑意,正欲进去,被守在门外的贡宁匪拦了下来道:“请太后娘娘赎罪,太医正在里面救治,以免过给了太后, 请太后移步暖阁。”
“大胆!皇上病倒, 哀家这是连看也不能看了!”说着就要硬闯进去。
正要开门,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苏衡穿了一身淡黄色衣袍, 头发半散着, 举手投足间带着些清雅。
然而表面和人却是不符合。
苏衡堵住门口不让太后进, 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尖嘴猴腮的女人, 缓缓抬手行了一礼道:“臣苏美人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不喜欢他, 原因是自从皇上封了他为美人之后, 他从来没有来她宫里晨昏定省过。
听说皇上并没有给他封宫, 而是让他日日住在旭阳殿里,夜夜笙歌。
不过是个男宠便如此嚣张!
太后一挥手,打掉了苏衡行礼的双手:“怎么, 连你个小小美人也敢拦哀家?”
苏衡很怕这个女人,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服软的话, 突然想起昨夜海南雁同他说的话,立马挺直腰板道:“皇上不让任何人进去探视。”
“哀家是他的母妃,如何不能探视!”说着就要往里进。
这太后劲儿还挺大,推的苏衡有些站不稳,他没有忘海南雁交给他的任务,坚决不能让太后进去,他情急之下抬手将太后推出了旭阳殿。
太后向后踉跄了几下,被海祯和宫女们扶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海祯淡淡的看向他,眼中隐藏多年的恶意像把利剑刺向苏衡。
苏衡下意识的向后退一步,又硬生生顿住,他极力的压下心中的恐惧,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抖得很厉害。
“皇上口谕。”苏衡躲开海祯的目光,淡定的宣读口谕,群臣纷纷下跪听旨,“朕心中郁结,多日操劳,自明日起去玉山行宫修养,朝中事物暂交靖平王世子海祯代理,由丞相杨颂、刑部尚书张廷飞协助朝政。”
群臣接旨,张廷飞暗中疑惑,抬头看向宣读口谕的苏衡,只见苏衡也在看他,冲他微微点头后道:“皇上目前已经安稳下来了,诸位大臣都回吧。”
说罢便进了旭阳殿关上了门。
刚关上门,苏衡就腿一软,连滚带爬的跑向躺在床上的海南雁,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后怕的拍拍胸脯道:“吓死我了,那个海祯和太后太凶了,我差点儿以为我的脑袋又保不住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海南雁笑出了声,替他顺顺气:“有什么可怕的,你现在是朕的妃子,就算他们要杀,也要经过朕的同意。”
“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苏衡问他,“明日去行宫时,让贡宁匪偷偷带上苏子卿,我有事情要他做。”
海南雁点头:“将你备好的行李夜里交于宁匪,让他带上马车,咱们明日进了行宫,处处是眼睛,行李太多不好拿,你也得跟着激灵儿。”
苏衡“嗯”了一声,有些兴奋,脱了鞋子钻进海南雁的被窝里道:“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有点激动,一想起明天要偷偷摸摸的离开就觉得好刺激!哈哈哈,要是能带上贡宁匪和苏子卿那就更好了!”
海南雁看了他一眼,嘴角也跟着扬起。
夜里,宫里宵禁,身为御前带刀侍卫的贡宁匪可以自由出宫,不受宵禁的管制。
寻常他都是步行出宫,然后骑马回贡府,今日他特意让马车进了宫里接送,赶马车的是宫里的小太监。
到了宫门,袁枫拦住马车问道:“车里是什么人?”
贡宁匪掀开车帘子,一脸疲惫的捏捏眉头道:“是我。”
袁枫看到贡宁匪立马眉开眼笑起来道:“原来是贡大爷,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赶紧回府歇着吧。”
贡宁匪点头,放下帘子,出了宫。
出了皇宫,马车一转弯便停了下来,暗处树下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精瘦,藏在暗处几乎与黑融为了一体。
小太监下了马车向那人行了一礼道:“奴才告退。”
马车里的人应了一声,小太监便往宫里走去。
苏子卿从暗处走出来,掀开车帘子,上了车,马车转角回了府。
“你不放心皇上?”苏子卿边赶车边问他。
贡宁匪抬起头,眉头紧紧锁住:“嗯,下了浙江危险重重,我是御前带刀侍卫,保护不好皇上是我的失职。”
苏子卿道:“放心好了,明日薛瑶姝会跟着去的,他们二人若是当真受伤,还有个神医在身边看着。”
“总归还是不放心。”贡宁匪靠在马车上,叹息一声。
保护皇上是他的职责,若当真因为自己没有跟在皇上身边,让皇上受了伤,他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他的栽培和父亲的教导。
苏子卿看着他忧愁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跟着去?”
“那是自然。”
“那我来安排,不过你同皇上不能同一天离开,明日我见了苏衡同他讲吧。”苏子卿赶着马车进了贡府,面色有些不虞。
“当真?你有法子能让皇上批准我跟着?”贡宁匪掀开车帘,眼睛发着亮光,看起来很高兴。
苏子卿点头,扶着贡宁匪下了马车道:“此事,你需要同你父亲商议,需让他多派些人守在骊山行宫里,同我安排的人在有需要的时候联系。”
贡宁匪点头,去卧室找他爹去了。
翌日,天未亮,宫中便开始将海南雁去行宫常穿的行装、用到的全部东西都打包放在了车上。
海南雁和苏衡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
玉山离皇宫二百余里左右,行至下午太阳西斜才到。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抬着海南雁入住了行宫,皇上需要静养,自然在没有事情的时候,没人敢进去打扰他。
海南雁行宫是杨挺薛城扉二人把守,入了夜,贡宁匪带着五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进了行宫。
杨挺开了殿门,贡宁匪领着五人进了殿。海南雁坐在榻上看书,抬头看了一眼几人,最后目光转向正在兴奋的在温泉里翻滚的苏衡道:“你找的人?”
苏衡从温泉里探出头,看到苏子卿后,立即点头:“是的!”
海南雁挥手示意贡宁匪先下去吧。
贡宁匪离开后,苏衡整个上半身趴在池边,高兴的招呼他们五个人过来:“你们快来呀,这温泉不太热,正暖和,泡起澡来效果更好!”
一条赤色的鱼尾在水池里拍打着水花,苏子卿转头对身后的四人说:“认清了可是你们的小王子?”
那四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水池里快活的人鱼,确实是他们海神族的小王子。
“海世子真的骗了我们?”苏汾走到池边,认真的去看苏衡的鱼尾,很是光滑,比他们每条人鱼的尾巴都有光泽,看起来正如苏子卿所说,他们的小王子被人类的帝王养的很好。
苏汾激动的看着苏衡:“我们不负族人所托,终于找到了小王子!既然我们找了小王子,明日我们便会东海——”
“回东海!”苏衡下意识的看向海南雁,急忙道,“我不回去,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苏汾:“小王子,这里不属于我们,大海才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不应该在这里逗留太久,我们应该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
苏衡有些急切的看向海南雁,海南雁垂着眼睛在看书,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收回目光,有些失落:“我现在回不去,你们若是要回去,就和我那族长老爹说,我在京师给他找了个女婿,目前暂时回不去了。”
苏汾四人下意识的看向一旁认真看书的海南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既然小王子不回去,我们自然是要留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先前我们初来中原,海世子告诉我们送进皇宫里的鱼都被——”
苏汾看了一眼海南雁,压低声音继续道,“都被暴君给吃了,我们以为你被吃了,一直留在中原寻找时机为您报仇。”
苏衡点头,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都同他们说明白了之后,便让他们先下去休息了。
苏子卿蹲在池边,伸手摸了摸池水,这水与他而言有些热了,他甩甩手,对海南雁道:“我带来了四个帮手,你可以放心,只要苏衡在你身边,那四人完全可以效忠你。”
他和海南雁四目对视,他道,“这四人会易容术,装扮成贡宁匪苏衡和你模样完全没有问题,因此下浙江我和贡宁匪也要跟去。”
海南雁微微蹙眉,不是很喜欢苏子卿说话的方式。
像是在命令他。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语气。
海南雁撑着下巴淡淡道:“你是在命令朕?”
苏衡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立即上了岸,一条鱼尾快速变成双腿,他浑身湿漉漉的,从架子上拿起衣服穿上,光着脚丫“嗒嗒”的跑到海南雁的面前道:“好啊好啊,让他们跟着吧,还能保护你。你下浙江没个保护的实在不行,若是出了什么事就我这小身板定然是帮不上忙的。”
海南雁的不满慢慢消散,看着兴奋的小鱼,最后同意了。
天还未亮,一辆普通大小的马车从玉山出发。
苏衡昏昏欲睡的躺在海南雁的腿上,六月的天亮的很快,他只眯了一会儿,便有阳光照进了马车里。
他坐起来,掀开车帘子,阳光直直的从他们正前方照进来,他回过头问海南雁:“咱们不下南吗?怎么往东走了?”
海南雁道:“咱们先从沿海走,既然是要查蓝府,那海贼自然是要一起查的。海贼会有他们的信息渠道,若是蓝府一案与他们无关,可请他们帮忙。”
苏衡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想,海南雁还挺聪明的,这都能想到。
六月的风不管用,吹来都是暖风,苏衡热的伸直两条腿,一直往海南雁身上贴。
海南雁身上发凉,贴上去很舒服。贡宁匪将车帘子都挂了起来,若是马儿跑的快了,那小风吹进来,格外的舒爽。
苏衡踢了踢苏子卿问道:“你不怕热吗?”
苏子卿有气无力的回答:“当然怕热,过会儿找个水池下去躲一躲。”
鱼儿很怕被炙热的阳光暴晒,皮肤会干燥脱皮,严重的会缺水,变成鱼干。
苏衡有些担心他,自己在马车里都感觉自己要被晒死了,更别说苏子卿还是在外面赶车。
“苏子卿,你进来避一避吧,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死?”贡宁匪疑惑的看向他道,“你不能晒太阳?”
苏子卿道:“别听他瞎说,哪有那么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