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盛夏。
青洲仍春意盎然, 绿树浓荫扫去炎热,绯色曼荼罗缀满梢头,氤氲的香气弥漫整个青洲。
三三两两的修士穿过结界, 貌美的狐族巧笑迎接, 叫来往的修士都看花了眼。
年纪稍小的直接走不动了,傻愣愣的看着绝色之姿的狐族少男少女, 小少年被长辈拍了一脑门,“丢人。”
少年嘟囔, “自己眼睛都看直了还不准我看。”
长辈掩唇咳嗽, 脸色涨红。
“青洲真是大手笔, 竟然开洲来办这场婚典。”
“可不是嘛, 毕竟结的是凡运宗的无妄仙君, 新秀榜上万年一见的不世天才。”
“……”
往来宾客如云,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今日的这桩盛典。
虞谷溪缠院,虞衍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翻来覆去的收拾打扮。
他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床上, 身披大红喜袍,袍衣上绣着银丝九尾狐,狐尾摇曳的盛开在拖拽在地的袍面上, 精美绝伦。
脂粉香味伴着一群阿娘小姐妹们的嬉笑声, 虞衍白几次想张口说可以了, 都被这些个漂亮狐娘们按了回去。
脸上覆了只手, “瞧衍白这脸蛋,真是便宜了那人族。”
“就是说, 菡妹妹你看我家老大如何, 前两日刚突破了五尾,乃青洲最有天赋的九尾白狐,和你家衍白那是绝配滴。”
虞衍白:“……”
自从他回到青洲, 这样的话题便从未断过,洲里的各支狐族长辈,都热络的来虞谷走动,想要亲上加亲,让他再相好几个。
他娘也不回绝,还笑咪咪的和那些个狐娘说:“我看行。”
“吉时到了,吉时到了!”妹妹虞衍萝大嗓门的从外吼,她一双凤眼牢牢盯着这间不大的婚房,尤其盯着那些想要撺阿娘给虞衍白广纳门客的狐娘们。
不像个妹妹,倒像个捉奸的。
羊咩咩“哒哒哒”的从外面跳进来,他身上绑着红绸,一朵大红花缀在胸前,随着他的跳动而摇摆,他的大眼睛还是红的,难过的站在门槛处,望着坐在床沿旖丽的绝色少年。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前厅人紧着呢。”
狐族嫁娶,历来要过一关才能算作狐族的儿婿。
那就是狐族的魅惑之境。
狐族貌美,善魅惑,若能在青洲狐族的魅惑之境下找出他的‘新娘’,那才能被狐族认可。
这魅惑之境可强可弱,但嫁娶时,一般不会太过为难对方。
不过今天的虞谷,却是不同寻常得很。
亓迦身着同款绣着银丝九尾狐的红色婚袍,灰发披肩,眉心一点蓝印闪烁,俊美如铸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冷淡,但那双狭长蓝眸却荡着光。
他看着张灯结彩,喜庆一片红的虞谷,抬脚迈进。
他知道狐族的魅惑之境,只是没有想到如此之强。
视线所及之处,是暧昧的红,红帐遮住了他的视线,帐后一道妙曼的身影隐隐绰绰。
亓迦抬掌掀开,容貌惑人的少年坐在床边看他,狐狸眼中带着勾人的媚,少年羞涩的偏开些脑袋,轻喃:“大师兄。”
声音带着丝丝魅惑人心的勾人之味。
亓迦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眸子,放下红帐,眸色也认真了许多。
虞谷众人都坐在花厅观看这一幕,以检验男人是否合格。
但看着看着,虞朗眉头皱了起来,他扭头看向坐在客位的狐帝,斟酌的道:“狐帝,这魅惑之境是不是强了些。”
足有十八层。
当初狐族公主出嫁,也不过九层魅惑之境的考验。
“不多。”狐帝笑了下,“他们已结神魂,若连这魅惑之境都过不去,才是让人疑惑的。”
虞朗还想说什么,但被狐帝止住,“虞谷主是担心无妄仙君过不了这魅惑之境?”
虞朗将口中的话吞了回去,“不是。”
狐帝:“希望仙君不要过于沉溺魅惑之境。”
魅惑之境,将会随着进入人的心神而波动,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他的念想与欲望而变化。
虞谷深处的溪缠院,婚房房门紧闭,红烛将房间照得如梦般氤氲,落在床上少年身上时,映得红袍外透露出的一点点细腻白皙肌肤香艳无比,叫人移不开眼。
虞衍白心跳得极快,一秒都不曾停歇,他紧紧捏着手中的喜带,狐狸眼一瞬不瞬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大师兄,他的道侣,将从这儿出现。
但出现之前,还需穿过魅惑之境,虞衍白相信亓迦能找到他,但也隐隐有些担忧,像是即将实现心愿的人,在心愿实现前那一刻,总是有许多的不真实感。
担心那些个狐狸太会勾引人。
担心……
他担心得太多了。
过分安静的房间让他内心安静不下来。
水镜浮在虞衍白面前,境中映着的是他的脸,白皙的脸蛋扑了一层薄粉,额前缀着银狐珠链,链下狐狸眼眼尾挑一抹红,唇点胭脂,在红烛摇曳的光下越显艳丽。
门外传来脚步声。
虞衍白连忙坐好,狐狸眼飘啊飘,飘到贴着喜字的门框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
红靴踏入,灰发与男人熟悉冷峻的脸映入眼帘,虞衍白看清男人的那一秒,才起了点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他将想要喊出的话憋了回去。
狐狸眼里满是警惕的望着门边‘亓迦’,“你是谁?”
“我是你的大师兄,你的夫君啊。”男人如是说。
虞衍白不用看,神魂便告诉了他这不是。
“你才不是,你是什么人。”
他话落下,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门口的冒牌亓迦忽地消失,连带着先前开了条缝的门也关上了。
随着“吱”声,门再次被推开。
红靴先一步踏进来,虞衍白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随后狐狸眼亮了起来。
“大师兄!”
少年雀跃的声音入耳,亓迦蓝眸扫过去,看清床上坐的人后,眸中的冷意瞬间如冰雪般消融,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衍白。”他轻声呼,目光穿梭过被红烛朦胧的空气,最终定在少年身上。
他的小狐狸,亮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正期待的看着他。
在亓迦牵上少年手中的喜带那一刻。
屋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鼎沸的人声顺着鞭炮声传进来,还有几声“恭喜”“恭喜”。
亓迦对上少年的眼,无奈的笑了一下。
这才度过魅惑之境,连一点温存的时间都不给他们,就要出门宴客。
不过……
亓迦拉起喜带,眸光染着笑的望少年,柔声开口:“走罢,衍白。”
他们还有无数个温存的时间。
倒是……他视线一寸寸的将少年纳入眼底,少年本就惑人的容姿在这一番喜袍下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
一想到门外那些宾客将能一睹少年风采,他心底便忍不住涌上阵阵想将少年藏起来的冲动。
最终,这个冲动被少年欢喜的笑容打破。
他还是希望他的衍白,能一直这样随心所欲的欢笑。
一条喜带,姻缘相连。
红毯一路向外,拖拽着长长的袍尾,虞衍白握紧手中喜带与亓迦并排而出。
人群中吸气声不断。
尤其在虞衍白婚袍上的九尾从袍后盛开时,吸气声更是达到了空前绝盛的地步。
衍菡挽着虞朗上前,向来泼辣的她,也难免红了眼,她看看少年,又看向亓迦,“衍白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仙君多担待。”
就如同十多年前,她将小小的巴巴掉眼泪的小孩儿送进凡运宗时,对高大冰冷的男人说:“我儿顽劣,若是冲撞了师兄,望师兄多担待。”
修真之人寿命悠久,眨眼十多年,她送出来的孩子,便真的就这么送出去了。
虞朗拉了拉自家夫人,“别耽搁孩子们了,办完事,他们还要回凡运宗。”
虞衍萝眼睛亮亮的,手里牵着绑在羊咩咩身上的红绳,闻言插嘴,“是呢是呢,哥哥和姐夫还得去涂山祠堂拜祖,可不得麻利点。”
若是平时,小妹这般无理,阿娘早就教训了,但她今日什么也没说,抹了下眼角,摆摆手,“去吧。”
青洲婚序繁杂,等他们行完各种礼序,回到凡运宗时,已是下午。
凡运宗同样热闹无比,宾客云集。
本无望同一天举办的婚典,因亓迦的修为和上古神器辅助,实现了一日内往来八荒与青洲。
虞衍白累得要命,他露了个脸,就回溪缠院睡觉了。
月明星稀,皎月高高挂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中。
凡运宗灯火通明,弟子们喝成一片,有一边喝一边痛哭的,也有一边喝一边欢呼庆祝的。
但痛哭的居多,弟子们抱做一团,对着空气倾诉自己这些年来对虞衍白的暗恋,借酒消愁愁更愁,凡运宗的哭声喊声更大了。
“小师弟刚来时候,我还抱过他呢,我想着,就这么抱回去做童养媳得了。”一名剑峰的男子抹着眼泪说,“谁曾想,我不过恍了下神,就被大师兄抱走了,是哪个天杀的说的大师兄不近男色女色,我……”
冷冽的目光扫来,男子瞬间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神识扫到来人时,头皮发麻,他张着嘴巴,求生欲极强,“但是啊,大师兄和小师弟真真他娘的绝配了!”
听他吐槽哭诉了一整天的弟子们:“???”
亓迦收回目光,和身边敬酒说“恭喜”的修士碰了一杯,“谢谢。”
晚上的场亓迦走了个过场,没有人敢真正闹他洞房。
象征性的喝了点酒,他往溪缠院去,进院前不忘下结界,小小的溪缠院和外界彻底分隔开来。
绣着喜字的灯笼挂在游廊两侧,氤氲的香气和薄雾般的红给溪缠院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影。
亓迦踏着这光影,缓缓推开婚房的门。
“吱呀”一声,门后的喜光铺天盖地的笼罩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喜袍映得越发红了。
他冷白的肌肤也染上一抹红,冰蓝长眸在光下盛满了笑。
鸳鸯帐下的雕花玉床,大红喜被上侧卧着容貌迤逦的少年,白发如丝绸般铺散开来,似乎将小小的少年笼罩在了床上。
亓迦在床边坐下,不忍叫醒少年,他熄了灯,脱去外袍,准备搂着少年就这么睡下去。
却不想,光线才暗下去,一具柔若无骨的身体便攀上了他。
窗外的光线照进来,给漆黑的房间添上了星点的亮光。
修真之人视力极佳,在黑暗与星点光线下,亓迦能够看清怀里的这具身体,正是方才合眸熟睡的少年,此刻白发与雪白的身子交缠在一起,让亓迦喉结滚了滚。
他双手抱紧怀中的人,忍不住笑道:“装睡?”
虞衍白哼唧一声,不承认,“刚醒。”
“行,那就刚醒。”亓迦说完,拉过蚕丝被,盖上两人身体。
似乎准备就这么合衣睡下。
虞衍白眨了下眼睛,狐狸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睡觉啦?”
亓迦“嗯”了一声,侧卧在床上,手肘撑在脑袋,话落下还不忘掖了掖被角,盖住少年身体露出的最后一点细腻白皙的肌肤。
虞衍白:“……”
他窝在亓迦怀里,感受着男人灼热的体温,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想着想着,委屈巴巴的去挠亓迦。
手伸进他的衣服去作乱。
男人巍然不动,甚至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
虞衍白更委屈了,直接钻进被子去掏亓迦的大宝贝,然后就被骇人的大宝贝吓了出来。
紧接着,男人翻身压了下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充斥在他耳边,“本想让衍白睡个好觉的。”
虞衍白:“!!”
睡什么觉!
他八爪鱼似的缠在亓迦身上,故意散出一点狐族的魅气,面若桃花的脸上染着羞意,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害羞。
他说:“想和哥哥睡觉觉。”
然后,他便真的翻来覆去的和亓迦睡了个几天几夜,每当他崩溃得想要逃时,亓迦就拿双修的理由来糊弄他。
幸福快乐并痛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