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水越涨越高,李长嬴和沈均的脚离地有两尺多高,幸好两人都会水,而且水性还不错,在这巨浪中依旧能向前游去。

雷声轰鸣,落在滔滔的洪水中,四周被照得宛若白昼,李长嬴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后的村子被淹得只剩下一个屋顶。

脸上满是雨水,视线被遮挡,李长赢伸手擦了擦,然后又抱住箱子往前游。

偶尔她会侧过头去看沈均,沈均的脸上也满是雨水,鼻梁上挂上一串水帘,李长嬴伸手又替他擦了眼睛。“还看得见吗?”

“看不见,我只能跟着你。”

“那你抱紧箱子。”李长嬴叮嘱他。

在经过学校时,发现学校的水也快没淹窗子。

“不知会有多少个村子受灾?”李长嬴叹息。

“只要我们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家园没了,我们还能再建。”沈均鼓励她。

说话总是这样动听,果然是未来会当市长的人。

李长嬴抿着唇笑,雨水打在嘴唇渗进去,那又酸又涩的味道居然也甜丝丝的。

自从沈均向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她的命运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感受到来自血缘以外的温暖。

越向前游,水位降低,到了大腿处。

这时,几束手电筒的灯光照过来,那一瞬间仿佛是阳光把黑暗的夜空撕开一道口子,李长嬴和沈均的内心都亮堂起来。

“有人来了,快去接应。”

杂乱的脚步声被掩盖在水中,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然后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居然是沈均的父亲沈仲和。

“爸爸。”沈均欢呼起来。

沈仲和看着他们手里抱着的大箱子,忙道:“快去帮他们。”说着,他自己也冲过去。

在众人的帮助下,箱子被抬到水浅的地方,这里的水直到小腿。

金卫国拍着沈均的肩膀,道:“小子,你可真聪明,知道抱着箱子逃生。”

“不是,金伯伯,你误会了。”沈均摇头。

李长嬴打开箱子的扣条,众人只见箱子里缩着两个人,手电筒的光线照下去,一个小女孩,还有一名看着像在生病的三十多岁女子。

“这是陈丽丽和她妈妈,她妈妈有病在身,我们只好把她俩装在箱子里运出来。”沈均解释。

沈仲和明白了,这就是万支书说的双丰村少的两个人,他眼里满是激动,如果因为洪灾有人口死伤,就别说万支书,只怕连他都会受到上级的责难。

“好孩子,你还说你不聪明,你把人装在箱子里救出来,是又聪明又勇敢。”金卫国还在夸沈均。

“金伯伯,用箱子运人是李长嬴想出来的方法,我的视力不好,真正救人的是李长嬴,连我也是她救的。”沈均将李长嬴拉到金卫国面前。

金卫国瞧着李长嬴,他对这个名字有耳闻,高岭家的媳妇就是因为去查这个女孩子的中考分数,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俩都是好孩子……”

沈仲和打断金卫国的话,道:“小宋,赶紧把人先送到医院检查。”

救援的汽车停在公路上进不来,众人将陈母抬起往公路上走,李长嬴挽着陈丽丽的手紧跟其后。

沈均没有跟去,他和沈仲和仍留在现场。

“村里情况怎么样?”

“全淹了,我和李长嬴挨家挨户找了十几家,也不知还有没人在村里没逃出来。”

“没有了,万支书已经清点过人数,就少了你们救出来的那俩母女。”金卫国也很开心,虽说天灾不可预计,但只有要死伤,停职或是其他处罚总会有的。

“爸爸,虽然人都救出来,但村民的损失惨重,明天天亮后最好还是进村搜救一下,说不定还能替村民挽回一些损失。”

从村中游出来时,沈均虽然视物模糊,但李长嬴告诉他,在水面上看到好几头猪。

一头猪卖出去的钱可能是一家人全年的生活费用,就这样损失了着实可惜。

“对,这个必须。”金卫国连连点头,他赞许地看着沈均,这个孩子将来准是从政的料,设想周到,这些事他都没想到,但沈均却提出来了。

脚下的水又漫过来,此地不能再留,众人开始往镇政府赶。

安置在电影院的群众还需要去安抚,不然会出大事。

沈均在镇上下车赶去卫生院,李长嬴在卫生院陪着陈丽丽,陈母已经被送到病房里歇息。

卫生院里的人也认识陈母,陈母来看过几次病,只是卫生院医疗条件差,对陈母的病无能为力,陈母也顶多在这里拿一些止疼药。

“李长嬴,你和陈丽丽先去我家,我让我妈妈给你俩找干衣服换上,你们穿着湿衣服很容易生病。”

“我不去,我要陪着妈妈。”陈丽丽扁着嘴。

陈母的情况不是很好,打过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照顾她。

“沈均,你去找万支书,要他想法子让陈丽丽父亲回来,现在她们母女都需要人照顾。”

“好。”

沈均只好先回镇政府,在电影院找到万支书,让万支书想法子通知陈丽丽的父亲回来,这不是什么难事,陈丽丽的父亲就在省城里打工,村里不少人也在那里,打个电话到他们工地上,人就能找到了。

沈均赶回家中,家里只有沈母在,沈均便让母亲找出两套干净的衣服,他带到卫生院去给李长嬴和陈丽丽。

疲惫的一夜过去,清晨雨仍在下,但比昨天小了很多。

沈仲和一夜未归,这么多的村民不可能一直在电影院,要怎样把他们安排妥当。

镇政府领导班子开了一夜的会,现在只能要求镇里各事业单位提供住房,供灾民暂居。

另外还要抗洪防汛,要将双丰村的决口补上。

天刚亮,沈均去卫生院送早餐,昨夜没能休息,李长嬴眼中满是血丝。“你回家休息一天,我来照顾阿姨。”

“不行,这事你哪做得来。”李长嬴摇头。

“昨夜里万支书就打电话找到陈叔叔,陈叔叔说今天回来,说不定陈叔叔现在回来的路上,所以你不用担心,先回家休息。”

李长嬴也着实累坏了,在沈均的劝说下便就同意了。

她撑着沈均的伞往木鱼村赶,到了村中那条小路上,两边池塘里的水早漫过路一尺来深,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池塘。

李长嬴参照前面的房屋走直线趟过水,但其他人若不用参照物,很容易就走到池塘里。

两侧的池塘有两米多深,足够淹没一个成人。

李长嬴跑回家,堂屋里又堆了一些东西,甚至连自己住的柴房和张小桃的卧室也堆满物品,这肯定是张春牛和马二丫去刘支书家搬来的。

张春牛和马二丫在屋里吵架,李长嬴听了听,还是因为张小桃的事。

“舅舅,小桃的事情怎样了?”

马二丫白了李长嬴一眼,道:“你也知道关心小桃啊!小桃就是因为你才被会抓去冲喜,本来是你嫁给刘刚,现在害我小桃嫁给一个死人。”

“刘刚死了吗?”

张春牛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道:“长嬴,小桃找到了,小桃现在王翠花的妹妹家里。”

“为什么会在王翠花妹妹家里?”李长嬴糊涂了。

“冲喜把刘刚冲醒了,他们一家不肯放小桃。”马二丫又白了李长嬴一眼。

原来刘刚醒了,真是祸害活千年,古理一点都不错。

“你们就让他们扣着小桃啊?可以报警,让派出所来处理。”

“算了,先让小桃呆在那里。”

其实警察带着张春牛和马二丫到县医院找到刘支书,自然也就找到张小桃,张小桃被带到王翠花的妹妹家里。

因为刘刚昏迷不醒,王翠花便安排刘刚的三哥代替刘刚与张小桃拜堂,打了十万响的鞭,没想到这一冲喜真的把刘刚冲醒了。

刘刚虽然醒了,但一时半刻也出不了院,还要继续在医院治疗。

既然冲喜有用,说明刘刚的媳妇儿就应该是张小桃,王翠花怕张小桃一走,自己儿子病情又恶化,于是和张春牛两口子商量,之前的一万块彩礼钱不要了,另外还给他们一万块钱,又表示家里的东西想拿什么就拿,只要让张小桃暂时留在那里。

白花花的一万块钱,还有之前的那笔彩礼钱,就是两万块钱,张春牛和马二丫都动心了,反正没领结婚证,这婚事可以不算数。

张春牛两口子自然不会把其中好处告诉李长嬴,但李长嬴也猜到一些,这两口子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他们必是得了刘刚家不少好处,这样贪心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张小桃到头来真得嫁给刘刚,那我前生的命运就相当于是来让张小桃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