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楼心中冒出一个一个荒唐又大胆的猜测。
君涟……就是君濯清。
云梦楼迫切地想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却见画面一转,重新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一名女子神色有些麻木地站在街上发传单,街上的行人却异常冷漠。
毕竟齐氏破产的消息,人人都知道,谁都不想靠近她沾了晦气。
齐笙传单没有发出去几张,却被几个流氓小混混摸了把脸,揽着她的肩膀就要带着她走。
这时,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将她搂了过来,两三下就将他们赶跑了,替她捡起了掉到地上的传单。
齐笙的眼睛里微微聚了光,将视线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男人触及她的视线之后礼貌地点点头,将手里捡起的传单递给了她:“我叫君煜林,你应该是认识我的。酒会上我们见过几次。”
齐笙沉默地点头。
“跟我结婚如何?我会护着你。”
画面再次一转,是一幢云梦楼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豪华大别墅里面。
这间房子里除了故事的男女主角,还有了他们的儿子。
是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抱着一副画乐颠颠地跑到齐笙面前,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着说:“妈妈,你看。小涟画的爸爸、妈妈、和小涟。”
云梦楼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见状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笑却僵在脸上。
齐笙一把将他手里的画夺过来,狠狠地撕成了碎片,拉着他往地上猛地一甩:“滚开。”
君涟愣住了,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没有想到妈妈会这样对自己。
这时,别墅的大门被打了开来,君煜林依然穿着一身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的眼镜,长长的眼镜链垂落在脸颊边,划过一丝冷淡的弧度。
他朝着这边瞥了一眼,毫不停留地进了卧室。
齐笙跟着走了进去,没过多久,里面传出齐笙歇斯底里地声音:“是你让我家破产,逼得我爸跳楼的。”
那个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没有任何起伏:“是。”
齐笙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那人似乎想了想,然后给出了答案:“大概是,想吧?”
齐笙愣了一下。
君煜林又淡淡地道:“想看看你发现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现在看来,无趣极了。”
然后便是齐笙的尖叫声,和桌子上东西纷纷落地的声音。
君涟坐在原地,呆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手上还握着刚刚被撕碎的画的碎片,眼睛里一片茫然。
云梦楼有些心疼地上前,想要将他搂入怀里,却只抓了个空。
画面再一转,小小的君涟背着重重的书包,从教室里面走了出来,老师将君涟满是伤痕的小手递到管家的手里,笑着跟他打招呼说再见。
回到家后,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静悄悄的,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走到房间里放下了书包。
这时,齐笙突然走了进来,拿着棍子往他身上打,君涟习惯性的抱着身子躲避,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
而哭泣的结果换来的却不是心软,而是一下重似一下的抽打。
又是大门打开的声音,云梦楼走出房间外一看,发现是君煜林回来了,她有些急切,希望君煜林快点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能够阻止齐笙。
终于,她的希望没有落空,君煜林扶着眼镜框走进了房间。
君涟、齐笙,包括云梦楼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或者说,期待着他接下来做出的反应。
他的面色始终平静,随手敲了敲门,目光没有在君涟的身上停留一瞬:“安静一点,我还要处理文件。”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身后棍子抽打在身体上的动静变得更大了起来。而君涟,也再没有哭泣一声。
云梦楼看着君煜林的背影愣了半晌,平生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地愤怒,她气得双手发抖,要上前抢过齐笙手里的棍子。
被她从心底里心疼、爱着的人,为何要有着这样一对这样薄情、疯狂而病态的父母。
她刚要伸手去夺,画面一转,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在适应光线之后,出现在眼前是一个教室,然后她看到了已经是高中生的君涟。
这个时候的他,脸上却并没有普通少年的冲动意气,已经有几分之后君濯清的影子了。
云梦楼却知道,他不过是在这个冷漠、自私的社会中摸索出了真正的生存方式,学会了伪装、戴上了面具而已。
得到这个答案,她的心里却止不住的心疼。
她在心底算了一下,“……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在部队了。”
他的眼睛沉沉的,深不见底。脸上总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待人温和有礼,风度翩翩。教室外面有很多女生都红着脸偷偷看他,还有人举着手机偷偷拍照。
照常坐着黑色的加长版林肯内,回到了家中。
打开门那一刻,他脸上的温柔笑意尽数消失殆尽,冷漠得仿佛云梦楼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哪怕是在青云的脸上,她都没有看过这么冷淡的表情。
好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冰,一旦被捂热,他也会随之融化。
齐笙一见到他就露出了疯狂的表情,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去。君涟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肩膀,用长长的指甲和锋利的牙齿在脖子、手臂的位置留下一个个血淋淋的伤口。
过了很久,一直到他的脖子渗出了很多的血,齐笙都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的头发散乱,眼睛发红,像一个疯子。
或者说,就是疯子。
她看着君涟的眼神像看着仇人。
良久,他说了一声。
“够了。”
齐笙没有反应。
“我说,够了。”
他猛地把身上的齐笙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齐笙在地上愣了片刻,似乎没料到君涟会对她进行反抗。很快她又重新抬头看着他恶狠狠地说:“你就不该生在这个世界上。”
从母亲的口中说出来,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句话。
君涟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回过身去,几步上前,蹲在齐笙的面前,“对啊,你说得没错。”
齐笙愣愣地看着他。
然后听见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但是你和君煜林,也不配活。”
说完,他头也不回进了房间,将门反锁,仿佛没有听见门外咚咚咚地拍门声。
第二天再次来到学校,同学们看到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抓痕,眼中的崇拜、向往,已经变成了厌恶和鄙夷。
他笑了一声,云梦楼却从这一声中品出了万般悲凉。
画面再次一转,君涟站在收银台前用温柔的微笑送走了最后一名顾客。如今的君涟,已经长得与君濯清一般无二。
云梦楼心中暗忖,这应该是大学的君涟了。
她走上前,伸手透过虚空,认真地描摹眼前之人的眉眼,这是她的殿下,她的君涟。
老板笑着将厚厚的钞票递到他的手里,一边拍着他的手问:“小涟啊,你真的不打算再做了吗?你在这里兼职这四年,我这小店的生意都兴隆了不少呢。”
君涟将钱接过,礼貌地婉拒:“谢谢何阿姨,我要搬家了,以后不会住在这个城市了。”
“这样么,真是太可惜啦……”
君涟又笑着点点头,背起今天带过来的书包转身跟老板挥手道别。
君涟上了公交车,一路坐到了高铁站,取出身份证,检完票坐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高铁。
之后,成为了她众多后辈中的一个。
在君涟的视角中,她看到了当时的自己,似乎是在跟新生们宣布自己的训练要求,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唉声叹气,有人举手报告。
她点头:“说。”
那名后辈祈求地跟她打着商量:“少将,可以减少一点任务吗?我们只是新兵。”
自己微微皱眉,似乎对此难以置信:“我当初训练的量就是这么多,你们为什么不行?”
那名后辈便悻悻地放下了手,站了回去。
其实当时的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单纯地问他们为什么做不到而已。
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看起来有足够的不近人情了。
这么想着,云梦楼便偏头想看看君涟是副什么表情。
结果很意外的,她看见君涟脸上带着颇有兴味的笑容打量着自己,或者说,在盯着自己的眼睛。
云梦楼有些不解。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又是画面一转,大概是新兵入伍一年后,带着这群小辈去参与了一场小战役,君涟腿上受了不小的伤,却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宿舍走。
“那个,70号的,过来。”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君涟也跟着疑惑地转过头来。
云梦楼上前强硬地拉着他,拖着就往医务室走:“腿受这么重伤还不去治,要是瘸了怎么办。”
君涟愣愣地被她拉着往前走,云梦楼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一看他:“你这腿能走吗?”
君涟点点头。
云梦楼又道:“不行,还是我扶着你吧,你尽量别用左腿。”
于是她便扶着自己一路走到了医务室,医生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腿嘶了一声:“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要留后遗症的。”
云梦楼赶紧道:“你先治,把他治好了再说。”
医生点点头,处理了两个多小时,又是清理又是消毒的,云梦楼又按着他躺在床上休息,严厉地警告:“不许下床。”
君涟有些委屈地说:“……可是少将,不下床我好无聊。”
云梦楼想了想问:“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君涟摇了摇头,对她微微一笑:“少将陪陪我就好。可以吗?”
云梦楼似乎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你确定?”
“确定呀,请云少将在我腿完全康复之前,多来看看我,好吗?”君涟真诚地看着她。
在他这样的目光下,云梦楼实在说不出拒绝两个字,于是点了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