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楼觉得肯定很丢脸，便有些讪讪：“还、还是不问了吧。”
青云笑了：“你不问，我却要说。”
“你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吗？”
云梦楼还没来得及为他前半句话无语，又听到他后面那句问话，老实想了想：“不就是被空尘推到水里……”
突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似乎……在冰冷的河水里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她猛地抬头，撞进青云似笑非笑的眼底。
“看来是想起来了？”说着，又将一勺汤药递到她的嘴边。
云梦楼这下可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了，纠结半晌，她还是忍着尴尬张嘴喝了，然后试探着道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青云又舀起一勺汤药，漫不经心地问。
云梦楼想了想，认真思索道：“救命之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噔”的一声，青云手中的汤匙一下滑倒碗里，他有些咬牙切齿：“原来云小姐这么喜欢给别人送人情。”
“？”云梦楼又垂眸思索片刻，猜到他大约是觉得自己的人情不抵用，便认真道：“我现在手头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要不你先说给我，我想办法弄来。”
青云沉默了片刻，云梦楼只感觉到他的脸色似乎越来越冷，又见他深吸一口气又捡起汤匙，温柔地问：“云小姐不会觉得我轻薄于你吗？”
云梦楼果断地回答：“不会啊。”
不就做一下人工呼吸吗，很正常的事情。
云梦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今天换了别人救你，你也不介意？”青云捏着手中的汤匙，上面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纹。
云梦楼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奇怪，却又实在不明所以，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嗯。”
沉默了很久，安静到云梦楼都有些无法忍受这样压抑的气氛，她刚要开口，就听见青云笑了一声：“那这个人情，就暂时留着吧。”
他又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她的唇边。
云梦楼见他接受了，虽然对他刚刚的行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喝了药。
喝完之后青云问她要不要蜜饯，她垂了一下眸，拒绝了。
青云将一颗蜜饯递到她嘴边，云梦楼还要拒绝，青云却说：“怕苦就怕苦，死撑着做什么。”
被他一语道破，云梦楼微微垂下头来，青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泛红的耳尖，刚要笑她，就听到她缓缓道：“说出去丢人……”
青云听到她这话着实愣了一下，要知道京城里多少金枝玉叶的官家小姐，往往家中大人最怕的就是她们生病，为了哄她们喝这一口药，可以说是喊打喊杀、威逼利诱也不为过。
这位云小姐这是要经历了什么才能觉得怕苦丢人？
青云便耐着性子把这话说给她听了，又强行把蜜饯塞到她嘴里，云梦楼便含着蜜饯道：“我跟她们不一样，她们是娇生惯养的公侯千金，我、我一个……”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差点把自己上辈子的事情说出去了。
青云却不肯放过，接着她的话问：“他们是千金小姐，你不是？那你是什么？”
云梦楼随口糊弄：“我是家中长女，当作表率。”
“我可没看出来云小姐这个表率好到哪里去。”青云看着她闪躲的眼睛嗤笑。
这明显是在调侃云梦楼装傻的事情。但是有什么办法，她总不能说自己因为上辈子是个带后辈的，身边一群吃不得苦的新兵，自己要是受了伤不肯吃药，那这群后生不得反了天了？
云梦楼只得装作没听见，好歹他没再追问下去了。
她改口问道：“现在人找到了，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云梦楼算了算，十日之期只有两天了，北宫念念却还在辞州，哪怕送回去了君濯清还得上道折子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兼之还要审理空尘，麻烦得很。
青云看出她的顾虑，缓和了神色：“这个不劳你费心，陛下本来就知道太子这个事情是无辜的，现在人安然无恙的找回来了，其他的事情就不急了。”
云梦楼点点头，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规规矩矩的躺了两天，云梦楼已经能够下床了，她跟谢星天一样，都是能站着绝不坐着的，一听青云说可以下床，她便忙不迭的重新换上易容回了锦衣卫。
一回去就见林似霰几步上前来相迎，一副想跟她勾肩搭背的样子，云梦楼侧身一避，好险没让他搂上。
林似霰扑了个空也不恼，又凑到她旁边关心道：“娄兄弟，你那天嘱咐我就觉得事情不妙，没想到你真的遇险了！害我好生担心。”
云梦楼顿了顿，想来她那天险些遇害，后来应该是锦衣卫来救了她，真诚的道了一句：“多谢关心。”
林似霰立刻回：“不必不必，应该的。”
“这是准备要回去了么？”云梦楼看了一眼杂乱的人群。
林似霰拉着她一块坐下，抓起桌子上的花生吃了两个：“嗯，就这两天了。言殊脱逃一事我们还要继续追查呢，这不，老大说今天就去向辞州牧拜别。”
“嗯，有个事，想问问你。”云梦楼勉强坐在了他对面，斟酌着开口。
林似霰倒没想到她居然有事要问自己，毕竟前两天可是凑过去都爱答不理的。正襟危坐道：“你说。”
“我那天……跟空尘打斗落水之后，是谁来救的我？”
林似霰有些诧异：“娄兄弟不知？”
云梦楼讪讪：“想确认、确认一下而已。能跟我详细说一下么？”
“这个啊……”林似霰眼中似有深意，回想起那天的景象来。
那天云梦楼走后，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让她一个人去不妥，就想去跟李济源打声招呼多带点人一块去。
谁知道他刚跟老大打完商量，外面就有人求见，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看上去很冷淡，不像个好惹的。
他一进来就拿出一面东宫的令牌，这枚令牌常挂在太子腰间，片刻不离身，因此他也认了出来。
紧接着又丢给李济源一张路观图，让他带上人马前去救人。
林似霰定睛一看，跟娄云给他的那一份一模一样。
心里又忍不住怀疑这个娄云在东宫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居然能让太子拿出这枚令牌来劳动整个锦衣卫的人相救。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走了。
等跟着李济源带领众人匆匆赶到的时候，那个人怀里已经抱了一个湿淋淋的人，脸被他挡住，但能够猜出就是那个娄云。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淡淡地问：“人都跑了？”
林似霰愣了一下，旁边的李济源恭敬地答：“是，那群人似乎在我们来之前就得到消息，提前跑了。”
青云一脚踩在空尘的手腕上，地上的人顿时痛呼一声，仔细一看，还齐根断了两根手指。
他怀中抱着娄云，丝毫不介意蹭湿了身上的衣服，微微一笑：“此番劳动你们了，殿下面前，不会忘记此番李指挥和林同知功不可没。”
此话一出李济源和林似霰都有些汗颜，他们充其量就是当了个把对方的人吓跑的角色，实际上什么力都没出，这功劳领得实在惭愧。
“不敢，不敢。”
青云只是笑着将脚挪开，“此人，劳烦二位。我还要回去传讯给殿下，先行一步了。”
李济源应下，他便运起轻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林似霰赶紧反应过来招呼众兄弟把空尘抬走，又发现前方不远处有间茅屋，心情复杂地迈过满地尸体，领着人进去搜查了一番，找到了北宫御史家的小孙女。
他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身边的人为什么对北宫小姐一点都不关心？到底是对他们锦衣卫过于自信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李济源看他心不在焉，冲着他的头直接一个脑瓜崩：“认真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