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太子殿下长相清俊，气质温和，很容易让人亲近。
就在花葵出神这一会儿，云梦楼已经挣开了她的手，越过君濯清往池塘边走去。
池塘不深，她坐在岸边，伸手下去刚好碰到冰凉的水，轻轻拂过，指尖荡出一圈圈涟漪。
清风徐来，月光倾洒，满塘的菡萏袅袅婷婷，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伴随着厅中似有若无的冉冉琴音，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朝着她越来越近，随后一掀衣摆，坐在了她的旁边。
余光瞥见他在随手拨弄着一朵几乎凑到眼前的菡萏，两指摩擦着柔嫩的花瓣，执扇那只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很少被人这样注视着的云梦楼手臂微顿，轻轻垂下了眸。
她僵硬地划着水，一片落叶零零落落的飘到了自己肩上，蓦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朝着自己接近。
眼神一凛，手顷刻间从水中伸出，带起一串水珠。
“咔！”
二人俱是一颤，云梦楼定睛一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愣了片刻。
随着声音看去，只见扇端被另一只手两指夹住，那两指用劲还不小，将微张的扇端夹得咔咔作响。
手指上还沾着水，沿着缝隙渗到君濯清的折扇里面，正是她自己的。
触及对方逐渐变得深邃的目光，云梦楼心中狂跳，迅速松了手，捧着他的扇端一脸欣羡，“扇子，好看。”
当朝储君的折扇，自然不是凡品。红酸枝的扇骨，缂丝的面料。扇骨上还刻了几支摇曳的菡萏。
那人执着扇柄，随手摩擦着上面的纹路，“喜欢么？”
顶着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打量，云梦楼硬着头皮颔首。
“那便给你吧。”扇端往她的方向轻轻一推。
云梦楼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住摇头，“不好，收下不好。”
“小姐！我们回正厅吧，一会儿丞相看不见我们会着急的。”被吓得不敢动弹的花葵终于反应过来，颤着腿上前，冲着太子俯身一礼，“殿下，我们小姐失礼了。”
神色僵硬的云梦楼感觉到他似乎朝着自己看了一眼，随后，伸出去的折扇缓缓撤回，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不失礼，我很喜欢。”
低头避开那人的视线，她几步上前拉着花葵的手，“花葵，不好玩，走。”
“好好好，走。”花葵牵着她轻哄，却不敢轻易挪步子，又朝着随意坐在草地上的男人小心请示，“殿下，我们先离开了。”
折扇轻抬，君濯清的桃花眼中一片深沉。
“去吧。”
花葵将那日宴会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又捏着手指低声道：“怪我没拉住小姐，偏太子殿下也到后院来吹风，听到我们谈话，便也知道了。”
“岂不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云晓苹拍了拍她的手，抓了一把花生递给她。
云彩归也点头附和，拉着她一同坐下，“虽然大姐姐装不了木头美人了，如今发生这件事不也有人相信大姐姐了吗？”
抚着桌沿的手一顿，云梦楼眼睫微垂。
是真的相信，还是真相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重要？
无意间触到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她轻轻握了握。
不论如何，被他救也是事实。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既然受了恩情，那一定是要还的。
她将云彩归倒给她的茶一饮而尽，淡淡地看着台上的说书人。
见她兴致缺缺，云彩归剥了两颗花生喂到她嘴里，“大姐姐，一会儿我带你去买新衣服好吗？”
云梦楼嚼着花生，垂眸片刻，坐直了身子。
“新衣服，要！小彩，走。”她两只手拉起云彩归和云晓苹，起身就往外走。
“小姐慢点，慢点。您又不知道成衣店在哪儿。”身后的花葵急急付了钱，小跑追上她们。
出了茶楼的云梦楼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行人一脸呆滞，牵着二人不知所措地站着。
身旁的云彩归扑哧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刚刚不是还急不可耐吗？怎么不走了？”
她偏头避开云彩归的手，重重哼了一声，拉着她们选了一个方向蒙头就走。
被她拖着走了两步的云彩归赶紧陪着笑，边止住步伐边劝，“大姐姐我错了，我带你过去。”
听了这话，云梦楼才止了步，满意地点点头。
到了成衣店，云彩归挑了两件衣服给云梦楼比划了两下，转头对着云晓苹笑，“依我看，大姐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竟不用挑了！”
接过云彩归手里的衣服，正被她推过去试，眼角却突然瞥见一道身影，云梦楼心中闪过一丝确认，将衣服丢下就往外跑。
依稀能听见身后的云晓苹扬声唤她，“大姐姐，你去哪儿？”
她却没空多想，穿梭在人群之中，一路尾随那个人影。
直到一路追到了一个越发偏僻的巷子里之后，她渐渐停下了步伐，心中升起一丝不妙。
原以为空尘武功并不好，加上有陈郡王府的人在暗中保护，她才敢拿自己作饵，去引空尘上钩。
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前方的人总是跟她隔着七步左右的距离，还频频回头看她跟上了没有，这哪里是逃，分明是有意将她引到此地。
细细回想起来，那日在钟楚楼能顺利逃离，空尘恐怕是有意袖手旁观的。
想到这里，她的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立刻转身打算返回成衣铺，却感到背后一凉，像是站了一个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悄悄将袖中匕首露出，“你引我来此，是想杀我？”
默了片刻，背后果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敢，我——”
匕首出鞘，云梦楼稍稍偏头，余光看着他，“不敢？我看你分明很敢。”
“云小姐……”一闪而过的寒光打断了他的话，空尘猛地后退两步，一缕发丝轻飘飘落地。
他后怕地拍着胸脯，“在下怎么敢对云小姐动手，”
“且不说陈郡王府的人就在附近，”他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将手负在身后，“以在下的身手，也不敢说绝对是云小姐的对手。”
听到他这句话，云梦楼一个激灵顿觉不妙，立刻抬头一看四周，明明是一条小巷子，四周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纷纷看着云梦楼指指点点道：“这不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吗？”
“我前几天跟随我家大人在尚书府见过她，果然是！”
“听说她已经被妖怪附身了……”
回身一看，空尘已经不见了身影。
等谢星天匆匆赶到的时候，她的裙角已经沾了不少菜叶，甚至有些破损，边缘染着黑色。
周围传来布料、火油燃烧的气味，他眼眸微瞪，飞入人群，一把将她抱起，运起轻功往檐上飞去。
怀中的人打量着逐渐变小的人群和迅速往后移动的景象，又朝着谢星天飞速移动的步伐望去，眼睛泛着微光。
他分神观察着云梦楼的脸色，见并无受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随手拂过她散乱的头发，“妹妹，一会儿不见你就跑到人家菜园子里偷菜去了吗？”
“是空尘。”云梦楼收回视线，眼睛恢复平静。
触及她的目光，谢星天顿觉无趣，他了收敛了神色，“等回去你再和雨山商议吧。”
她点点头。周边景物飞快倒退，没过多久，谢星天便带着她到了谢雨山和花葵身边落地。
甫一站稳，脱离怀抱的云梦楼迅速给了他一个肘击，哭着钻到了花葵的怀里。
“花葵，怕……”她将头埋了进去，蹭着不存在的眼泪。
云梦楼的身量比花葵要高一个半头，在她怀里怎么看怎么别扭，花葵自己倒不觉得奇怪，熟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小姐乖，花葵在这呢，咱们上马车。不怕啊。”
她轻嗯了一声，由着花葵将她扶到了马车里，谢星天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等谢雨山过来叫他走的时候才感觉到小腹隐隐作痛。
“兄长，你怎么了？”刚才那一下打得极其隐蔽，谢雨山也没有看出来，见他脸色不好便上前伸手要扶。
他摆了摆手，看着云梦楼的背影愤愤握拳，“还是小时候可爱！”
回到相府，云梦楼立刻被云鸿鹄吩咐带下去梳洗一番，这才被花葵领着到了正厅。
厅中众人都在，云彩归几步上前握着她的手。
她垂着头，声音有些颤抖，“都怪我没有看清楚形势就把大姐姐带出去，还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眼看着她就要落下眼泪，云梦楼赶紧拍了拍她的手。
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云彩归擦擦泛红的眼角，很快抬起头来，拉着她往里走去。
一眼望去，前面的母女俩正在说着话。夏姨娘柳眉倒竖，杏眼微瞪，看着有些生气。而云晓苹垂着眸，一言不发。
平淡无波的眼神无意间瞥过，在看见云梦楼后立刻上前来拉住她的手，一脸关切，“大姐姐没事真是太好了。”
“都怪晓苹这孩子不懂事，还好大小姐没受什么伤。”夏姨娘也捏着团扇上前，笑得有些僵硬。
上首的云鸿鹄缓步走了过来，轻轻顺了一下云梦楼微湿的头发，偏头吩咐花葵照顾好她，倒也没有过多训斥彩、苹二人。
她们出门这件事也是经过云鸿鹄点头同意了的。如今出了意外，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他抬了手，示意众人坐下，“平安回来就好。只是我派了人在暗中保护你们，为何还是让楼儿一个人走丢了？”
坐在下面敲着茶杯的谢星天诧异地抬头，“我和雨山在路上看到许多尸体，原来是丞相的人？”
“都被杀了？”扶手上的五指一紧，云鸿鹄朝着他看去。
眼眸微敛，云梦楼收回视线。
此事绝对有预谋。
“花葵，困。”她从云晓苹手里抽了回来，转过身扑到花葵怀里打了个哈欠，不经意间往旁边看去。
她被花葵有些艰难的扶着，转头向丞相俯身告退。
一旁的谢雨山见状，回头对着谢星天嘱咐了几句，上前将云梦楼接过，抱着往院子里去了。
回到房里，找了个理由支开花葵，谢雨山将她放在桌案前。
“我听兄长说表妹看到了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