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曼曼上午便安排着做了手术,做完后昏睡了一天,杨然一直在病房里守着。下午洛禹泽放学,保姆接上他之后就告诉了他他妈妈在医院里照顾他姐姐,洛禹泽立刻便要求去医院里玩,洛家这个小祖宗撒起泼来没人制得住,杨然又偏宠的厉害,保姆也不敢管,只得把他带到了医院。

  洛禹泽在病房里大呼小叫,吵吵闹闹,护士制止了几次未果,也没了办法,他折腾的动静哪怕是个死人也能吵醒了,何况杨曼曼麻醉的药效退去,身上哪哪都难受的要命,早已经醒了过来,但是身体不舒服又不想搭理洛禹泽,便懒得说话,因此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也想想自己的事情。

  想洛禹涵,越想越觉得可怜,想吴宏,越想越恨,想自己,越想越觉得难受。

  她正自怜自哀着,忽然间听见杨然的手机铃声响,杨然要看着点洛禹泽,就没出去,直接在病房里压着声音把电话接了。

  “喂,胜达?”

  杨曼曼还以为是她继父打电话来关心她,心里刚有点感动,就听见杨然突然拔高了声音。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他家有钱就可以随便犯法了吗?”

  杨曼曼的心如同被一瓢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当初亲生儿子出了车祸去世,洛胜达的第一反应都是要钱,她这个继女,还指望着他有什么父爱吗?

  洛胜达今天也烦躁的很,杨然这事做得,根本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会让她报警的!吴家和他们的利益牵扯不浅,把吴老爷子惹急了有他好受的,今天杨然前脚报了警,后脚吴家人就打电话过来了,中午两个人吃了一顿饭,算是达成了和解——就说是家庭纠纷,不让警察介入,吴家把两家人合作的项目让利一成,再多出一栋别墅做彩礼。至于之前说的怀了儿子才能结婚的话也不算数了,先结婚了再说。

  这个条件已经十分优厚,洛胜达当即便应了。

  杨然自然不愿意,与他争执了一番,杨曼曼听着只觉得浑身发抖,无论如何,她绝不愿意再回到吴宏身边了!好在,她妈妈一直在维护她,杨曼曼心里稍安。

  突然间,杨然口风却变了。

  她不确定地说:“你是说江边的那个房子?“

  杨曼曼心凉了。

  她知道,杨然虽说和洛胜达结婚了,但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揽在洛胜达手里,杨然除了零花钱,并没有多少资产,房产也只有两套,那套江景房她朋友有一套,她一直眼红想要。

  杨然这是要为了一套房子,把她送到狼窝里去吗?

  “但是……”杨然低声道,“曼曼她……把孩子打了。”

  隔着手机杨曼曼都能听见对面的雷霆震怒,她的好爸爸,正在责怪她不应该把那个孽种给杀了,听听他说的什么?那也是一条生命,多讽刺啊,他还知道生命可贵呢!

  杨曼曼突然大笑起来。

  杨然一惊:“曼曼,你醒了?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杨曼曼笑着说:“我早就醒了,我全都听见了。”

  杨然脸色有点尴尬:“曼曼,妈妈想了想,你爸爸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一时赌气,你是成年人了,做事得往长远了看……”

  杨曼曼道:“不是洛胜达说的有道理,是江景房说的有道理吧。”

  杨然叹气:“曼曼,父母都是为你好……”

  “别说了。”杨曼曼眼里浮起泪光,她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面前的母亲,“我嫁。”

  她们相依为命十几年,她一直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杨然爱她,但是她更爱荣华富贵,她需要杨曼曼嫁一个好人家,以提升自己在洛胜达眼里的身价,如今杨曼曼肚子里死过人,再想高嫁不容易,还不如依旧回到吴家去。

  这个家里没人打她,但也没有比吴家好到哪里去。

  她眼里燃起仇恨和怨毒的光,就算结婚了,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几日后杨曼曼出院回家,一回到家里就看见洛胜达阴沉的脸。

  “当初是你自己弄了个孩子出来,现在你又擅作主张地打了,这事儿我替你瞒下来了,吴家还不知道,你快点想个办法补救,他们要是知道孩子没了,这婚肯定结不成了!”

  杨曼曼走路还走不稳,让家里保姆扶着,闻言冷冷地看了洛胜达好一会儿,扯起嘴角一笑:“好。”

  半个月之后,禹涵在家里正坐在沙发上写孕期日记,手机忽然一震。

  他拿过手机一看,见是伍绾纭的消息,微微一挑眉。

  这段时间杨慧和吴宏相处不错,他也知道了吴宏家暴杨曼曼的事,心里不由唏嘘,这么说起来,吴宏待他还算是好的,最起码没有跟他动过手,甚至有点感激杨曼曼,她这也算是替自己跳了火坑吧。但心里也不由唾弃,一个男人,在爱人孕期的时候出轨,还打媳妇,他真恨不得穿越回去敲打敲打自己,你看看你这是挑了个什么人?

  自从杨曼曼回家住以来,吴宏大部分时间都和杨慧在一起,他给了杨慧一套房子,两人常常出双入对,相处倒还挺融洽,杨慧聪明,又得了禹涵的指导,把吴宏哄得服服帖帖,两人表面上倒是很恩爱,吴宏催着杨慧和之前的会所断了联系,看起来甚至有点像要和她长相厮守的样子了,不过杨慧显然不是个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她不愿意把筹码都压在吴宏身上,私下里依旧和赵姐保持着联络,并且对赵姐还是很恭敬。

  而今天伍绾纭的消息则是,她昨天晚上和朋友喝酒回家晚了,坐电梯的时候遇见了杨曼曼下楼。近来杨曼曼在家养身体鲜少出门,大晚上的往外跑,实在有点奇怪,伍绾纭便悄悄跟了上去,然后发现她进了一家会所。

  她去叫了个鸭,然后一晚上没有出来。

  禹涵哑然。

  杨曼曼……她这是什么行为?

  不过和吴宏分居了半个多月,就这么忍不得吗?更何况她还怀着孕啊!头三个月不是都要很小心才是?杨曼曼这是饿疯了?

  禹涵并不知道她打胎的事,只是由衷地佩服这个女人,这应该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身残志坚了吧,输在她手里,禹涵甘拜下风。

  伍绾纭跟他说,本来想留一份证据的,但是那家会所里她没有熟人,只得做罢。

  禹涵倒觉得没什么关系,他手里有吴宏的料,已经够了。

  收起手机,禹涵又回到客厅里,把写好的日记又读了一遍,然后合上本子,柳姨在厨房里叫他:“小涵,你烤的蛋挞好了,我帮你拿出来了?”

  禹涵应了一声,起身往厨房走,刚站起来大门就被打开,禹涵脚下一转便向门口走去,如今天气愈发冷了,虽然只是从车库到家里这短短一段路,齐凛身上还是沾了不少寒气,禹涵接过的西装外套,光滑挺括的面料上带着丝丝寒凉。

  齐凛换了鞋,一边摘领带一边往房间里走,路过茶几的时候瞥了一眼:“写日记了?”

  他俯身拿起来本子翻开,这一页是浅绿色:23周。今天去听了一节课,认识了几个即将做爸爸妈妈的人,文然给我讲他是六个月开始长纹的,我现在还没有,马上六个月了,拜托宝贝不要让我变丑,爱你。

  禹涵把外套挂好,等过几天一并送去干洗,又接过柳姨端来的一盘蛋挞放在茶几上,见齐凛还在翻前几天的日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随便写写,都是流水账。”

  齐凛把本子合上,递过去:“很有纪念意义。“

  他又皱起眉,疑惑道:“为什么会变丑?”

  禹涵解释:“就是孩子慢慢长大,有的会把肚子撑起来,皮肤的弹性不够就会产生妊娠纹,这个和个人体质有关系,我随便写的。”

  齐凛点点头,回卧室去换衣服了,换好居家服之后没有忍住,掏出手机来搜索妊娠纹。

  然后被入目的图片刺激得轻轻“嘶“了一声。

  无论媒体和文章是如何讴歌这是母亲的勋章是荣耀是爱,也改变不了那些纹路看起来让人心里非常不适的事实,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撕裂的纤维组织,称得上触目惊心。

  齐凛只要一想到禹涵白皙光润的皮肤上会爬满这种纹理,心里就十分烦躁,他随意翻了翻浏览器里的文章,广告和软文太多,于是干脆关掉,给章云驰发消息。

  章云驰也是一脸懵,他还是个大龄未婚男青年,这些东西怎么会懂?但是老板让他懂那他不懂也得懂,只得苦逼兮兮地去查阅了资料,又找了渠道订了两瓶好评度颇高的护肤品。

  同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短短一个多月,他家老板这态度变化不小啊,从之前的不闻不问发展到愿意费心给安排这些东西。

  哦,虽说他也没费多少心,还是自己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