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凛站起身来,打算去湿个毛巾来帮禹涵擦擦身,刚一转身就被禹涵拽了一下。

  禹涵烧得脸颊酡红,躺在床上的模样显得尤其的小,一只手臂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可怜巴巴地说:“你要去工作了吗?”

  齐凛道:“我去拿条毛巾。”

  齐凛觉得禹涵似乎对自己有点误解,他再不像话,也不可能把高烧的孕夫独自扔在卧室里去工作吧,这工作是不做就会死人吗?

  禹涵“哦”了一声,放开手,自己把被子盖好。

  齐凛:“明天柳姨那边的病人出院了她就过来,今天我陪你。”

  禹涵点点头,齐凛便出去了,拿温水打湿了毛巾拧干,然后回到禹涵的房间,按照医生说的,擦拭他的额头、脖颈和手臂,禹涵的手臂偏瘦弱,一看就是没有好好锻炼过,肤质柔和细腻,被温热的毛巾擦过之后手感更是好的让人放不开,齐凛完全不是出于自主的,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禹涵被擦得很舒服,眯着眼昏昏欲睡,因此没有注意,齐凛却微微一僵。

  他还是第一次对别人做出这种有点冒犯的行为。

  齐凛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帮他擦拭,水蒸发带走了热量,禹涵的手臂确实不再那么灼热了,齐凛稍微放心了一点,又重新湿了一次毛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帮你擦下背?”

  禹涵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翻了个身侧躺着,用背部对着齐凛,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齐凛抿抿唇,把空调又调高了一点,然后掀开一点被子,再把禹涵的棉质睡衣撩上去,一大片白皙的背便大咧咧地出现在了齐凛眼前。

  他的背很白净,像是整块白玉雕出来的一样,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肤质光泽,边缘的线条十分流畅好看,中间的脊柱凹陷下去,向下一路延伸,齐凛的目光追随着看过去,在睡裤的边缘上看见一对浅浅的腰窝,禹涵在放松状态,那一对腰窝并不明显,如果把腰挺起来,它们应该还会再深一点,然后随着主人前后摆动的腰部……

  齐凛攥着毛巾的手倏然一紧。

  他在……想什么啊。

  齐凛自认为并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对禹涵有这样的心思。

  他强迫自己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将毛巾舒展开,如同对待一件珍藏品一般尽量轻柔地把禹涵的背部擦拭了一遍,刚松口气,禹涵却把身子一翻,哼哼唧唧地说:“肚子也擦一下,它长得好快,涨得疼。

  说来惭愧,齐凛一个做父亲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才第一次摸到它。

  他看着面前像个白馒头一样热乎乎圆滚滚的肚子,心里的感觉有点微妙。本来以为这个孩子和他不会有什么牵连,但是当禹涵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对它有了些喜欢和期待。

  齐凛刚把毛巾放上去,就被踹了一脚。

  齐凛:“……它在动。”

  禹涵笑了:“它经常动的。”

  齐凛默默地擦拭着,温热的毛巾滑过皮肤,先热后凉,舒服极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大概也知道这是第一次和父亲接触,比往日还要活泼,不停地动来动去刷自己的存在感,齐凛摸到了几次它的小手小脚,忍不住呵斥:“别乱动!”

  肚子里真的消停了一瞬。

  禹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吓它干什么!”

  齐凛也觉得自己和胚胎说话的样子有点傻,转移话题道:“它这样,你不痛吗?”

  “不会,能感觉到,但是不疼。”

  禹涵伸手揉了揉腹侧:“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它一般会安静下来的,今天可能是有点激动吧。”

  他朝齐凛眨眨眼:“第一次和daddy打招呼。”

  齐凛心里蓦地一软,被禹涵的话触动,隐隐约约似乎看见了一个白嫩嫩的小家伙,和自己有五分像,张着双手笑着喊他爸爸。

  那也是个不错的场面。

  他垂下眼帘,把禹涵的睡衣拉下来,然后将被子盖好:“早点休息,晚上不舒服的话就喊我,我在客厅睡。”

  禹涵虽然瘦了点,但是身体素质还不错,睡了一晚第二天烧基本就退了,只是身上还是酸软没力气,正值周末,齐凛便干脆没有去公司,等柳姨来了交接好了再去做自己的事。

  柳姨昨天就听说了禹涵生病的事,送走了手上的病人都没来得及歇歇,收拾好了行礼急匆匆地便赶来了青江苑,进门的时候钟点工还没走,正在把用过的厨具往洗碗机里面放。

  柳姨跟她打了声招呼,便进卧室里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禹涵正端着碗认真地喝粥,闻声抬起头,有些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柳姨!“

  她嘴上应着,又朝齐凛道:“齐先生。”

  齐凛朝她点了点头,柳姨这才进门,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心疼道:“这出院才几天啊怎么就又生病了,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是不是换季受凉了?”

  禹涵被柳姨的关爱糊了一脸,笑眯眯地说:“是啊,我自己不行啊,还得柳姨费心关照我。”

  柳姨佯怒瞪了他一眼:“小鬼头。”

  嘴上说着,却还是伸手摸了摸禹涵的额头,凉凉的,烧已经退了,这才放心下来,伸手去端禹涵手里的粥:“热不热,做的什么粥?“

  禹涵道:“小米粥,温的。”

  柳姨应了一声:“中午阿姨炖汤给你喝,我路上买了食材,现在就去厨房炖上。”

  齐凛坐在一边沙发上一直一言未发,这会儿才开口:“不忙,你先熟悉熟悉这边,禹涵隔壁是你的房间。”

  柳姨这才发现,这房间面积虽大,但却显然是只有一个人住的,之前在医院她就知道禹涵的家人和爱人都对他不怎么关心,但是后来齐凛让人联系她,开了两倍的薪资,她还以为齐凛待禹涵多少是上心的,但是如今看来,两个人连住都不住在一起,显然并不恩爱。

  想到这里,柳姨脸上的笑容就淡了点,点点头去隔壁房间放东西了。

  钟点工带她把房子转了一遍,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自己离开了,柳姨见她走了,便问禹涵:“这是还专门请了个做饭的阿姨?”

  禹涵道:“不是,她早上过来收拾房间,有时候做做早饭。”

  柳姨热心道:“犯不着专门再请阿姨了,小涵现在用着我的地方不多,房子我顺手就收拾了,洗衣服做饭我都一块做了就行。”

  禹涵摇摇头,笑道:“柳姨,那个阿姨她家两个孩子都读书,家里缺钱呢。”

  柳姨恍然,揉揉禹涵的头发:“小涵心善。”

  齐凛看了这边一眼,说实话,钟点工是他请来的,给他工作了已经有两三年,但是她家里的情况,他实际上并不清楚——钟点工而已,品行正直、手脚麻利就够了,家里几个孩子在做什么,他不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禹涵这样子突然让他想起来小时候一件事,那时候他是个小少爷,锦衣玉食,浪费的东西不知凡几,很多他不喜欢了的衣服、不要了的玩具、买来又不喜欢连碰都没碰过的零食,洛禹涵都会好好地收起来,有一次他问了,洛禹涵就告诉他,家里的一个司机孩子和他差不多大,衣服可以捡他的穿,几个帮佣的孩子玩具很少或者轻易吃不到这些进口零食,可以送给他们,甚至有一个管家资助了一家福利院,这些东西送给他他会拿到福利院里去给那些没有父母的小朋友。

  明明是和他一样在齐家长大的小孩,因为洛胜达受重用,齐凛又喜欢洛禹涵,他几乎可以说是个陪太子读书的半个少爷了,但却没有一丝一毫齐凛身上的那种骄矜,总是温柔又心肠软,身边的人时时刻刻都照顾得周到,和他在一起,没人会感觉不舒服。

  齐凛微微出神,不知不觉地又回想起了洛禹涵。

  那个时候的齐凛,应该说一直以来的齐凛,都向来是炙热的炽烈的,站在哪里都是光芒四射的人物,耀眼但是也刺眼,人人知道他优秀,但是也人人不敢亲近,但是洛禹涵不一样,他温和得像水,对人亲和,不争不抢,要不是小时候的齐凛独占欲太强,不许洛禹涵和别人玩,他一定会有很多的朋友。

  小齐凛那时候丢过别的小朋友送给洛禹涵的玩具,当着洛禹涵的面把它们全都弄坏扔掉,扬言他如果再接受别人的礼物就连送礼物的人一起揍,即便如此洛禹涵也不会生气,而是笑着说好,以后只要小凛的礼物,洛禹涵上学的时候,他幼儿园放学早,一下课就跟着保姆司机去洛禹涵的学校,他们班的队伍一出来齐凛便迈着小短腿冲上去,牵着洛禹涵的手回自家车上,谁和洛禹涵讲话他都要凶巴巴地瞪人家。

  齐凛想,他小时候真蠢,不对,应该说小时候的齐凛才是最聪明的,自己喜欢的人就得牢牢地看住了,长大后倒是学会了什么君子成人之美,结果呢?

  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