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被带着拐了好几个巷，他有些不太确定，“大柱，地方可不可靠啊？”
大柱翻了个白眼，“你还怕啊？我以为你现在无敌了呢。”
说到这儿，狗蛋也挺起了胸板，“那是，我无敌，你尽管带路。”
走了十八弯，才抵达目的地。
狗蛋瞧了眼，是寻常人家的院子，一个徐老板娘的妇女掩着嘴出来，“哟，大柱弟弟，又给我带人来了啊！”
大柱“嗯”了声，对狗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狗蛋拽着他衣服，“走啥走啊，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一起啊。”
大柱不想占对方便宜，“下次吧，下次我请客。”只要拉来客源，大柱都是有提成的，更何况狗蛋家境来看，一看就是长期饭票，老板娘不会亏待了他。所以还得他好好谢谢狗蛋呢。
狗蛋没拦住对方。
他噘了噘嘴，朝里面走去，问：“你们这儿今天有啥？”
“刚打捞上来几条新鲜鱼，糖醋鱼喜欢吗？”
“没麻辣味的？”
老板娘笑道：“原来弟弟口味偏辣啊，也行。”
狗蛋皱眉，“谁是你弟弟，别叫我弟弟。”
之后，老板娘端上一盘酸辣鱼，狗蛋吃得嘴里噗嗤噗嗤的，直哈气。
“弟弟吃得可尽兴？”
这次，狗蛋没纠正对方的称呼，顺带还抽空竖起大拇指。
老板娘微微一笑，“弟弟可真识货，今早打捞上来的鱼，就剩下这条最肥美，养在缸里一直没舍得动，没想到迎来了大客。听说弟弟的父亲是顾厂长？真的假的？”
狗蛋差点连汤都打包带走了。
这么一吃完，就觉着自家亲娘做的那叫一个……嗯，敷衍。
狗蛋默默地念了遍清经，才将脑海中亲娘凶神恶煞的脸给驱散开。
狗蛋问及：“你这里每日只一道招牌菜？”
老板娘打了下胳膊上的蚊子，将蚊子尸体轻轻一吹，摸了下胳膊上那丝血，才道：“食材不好搞啊，稀缺的物资一在黑市……弟弟晓得黑市是啥不？”
狗蛋当然晓得。
他不耐烦道：“我都快十三岁了，又不是小孩，会不晓得黑市是啥？”
“哦，那些稀缺货一在黑市上露面，就被轰然抢完，我与那黑市头头还是相识的，还多嘴问了句，想让对方给我多留些，谁晓得他货也紧缺得紧。听说那些货仅握在一人手头，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一次人，每次还是人家主动去找他……”老板娘也觉得今日的吐槽多了些笑道：“看我，说了些没用的，弟弟要是觉得吃得好，吃得尽兴，下次带家人来尝尝我的手艺啊。”
下次？下次也不晓得是多久。
一盘菜花掉他大半积蓄，呸，个黑心老板娘。
乐悠悠地回到家，见娘丢了面条……
狗蛋瞬间眉头紧蹙，小脸苍白，“娘……”
“咋了？”
“娘，我肚子疼，就不吃晚饭了……”
李秀英点了点头，没等狗蛋高兴蒙混过关，就听对方道：“你等等，娘是医生，给你把把脉。”
狗蛋结巴了瞬，“不、不用了吧……”
“干啥不用？跟娘客气啥，娘又不是外人，不收你诊费。”
“！！！”
没等狗蛋溜，李秀英似乎已然看出倪端，抓起他胳膊，强行给号了脉。
狗蛋想靠挣扎和呐喊来转移娘注意力，混淆娘的诊断能力。
然，并卵：）
他听到娘冷笑了声，“原来是需要消化性的药物啊。”
兰花花一阵茫然，“消化性药物？”
看热闹的顾长亭为闺女科普，“这还不明白？咱们家狗蛋能耐了，在外面吃了独食才回来，也不晓得给爹娘端回来点，孝敬孝敬爹娘。即便跟爹娘不亲，你姐平日对你也不差吧？结果……啧。”
狗蛋捏着耳垂，噗咚一声下跪，“娘，我错了。”
完了，又对兰花花道：“下次我一定带姐也去！”再也不吃独食了，呜呜呜。
尤其是，关键是，吃独食还被逮到了。
呜呜呜。
李秀英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手里端着一碗面，边嗦面，边道：“所以，在外面吃的啥？”
“麻辣鱼和米饭。”狗蛋不敢有隐瞒，从实招来。
李秀英：？？？
顿感手中的煎蛋面不香了，儿子在外吃香喝辣，爹娘包括其姐都在家嗦素面。
“哪找的地儿？”她记得回来时，路过国营饭店，瞥见晚上的菜也是面条。
狗蛋：“我兄弟带我去的。”
“嗯？”李秀英尾音上扬。
狗蛋浑身打了个哆嗦，忙道：“大柱介绍我去的。”
“一顿饭花了多少钱？”
狗蛋默默地竖起三根指头。
李秀英感叹，“可以啊，蛋儿，一个人吃三块钱，相当于一个实习工半个月工资了。”一般实习工一个月工资都是六块钱到八块钱之间。
她继续总结，“看来家里给的零花还是太多了。”
还多？
狗蛋连忙抱住李秀英的裤腿，“娘，不多了，肉眼可见的少，零食都不够吃的。”
“家里零食也不少，没见你多吃啊。怎么，外面的总比家里香是吧？”
狗蛋没敢吭声。
外面能显摆，家里能吗？
家里只有受打压的份！他活得不开心呀！
李秀英想着毕竟是亲儿子，总得给对方一个机会，于是，问道：“说吧，地址在哪儿，可以原谅你这回。”
狗蛋连忙报出了个详细地址，完了，就听自家亲娘道：“但是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中午，孑身一人拿着锅勺，麻木地伫在院子里发怔的狗蛋——
他可能做法不是人，忘恩负义，不孝顺爹娘，但亲娘的做法，是真的狗啊！居然一家三口去吃香喝辣的，留他一人看家，还自己做饭？！
狗蛋快吐了。
李秀英走前是怎么说的？
她是这么说的：“蛋儿啊，你长大了，该对自己行为负责了。昨天一个人吃独食也就算了，今天也得尝尝在家等我们的滋味。所以，饭自个儿做，橱柜里像样的都有，自个儿拿哈。至于爹娘和你姐嘛——吃独食去了，来，跟娘挥手手。”
李秀英抬起狗蛋软弱的手，对着空气挥了挥。
李秀英笑得灿烂。
狗蛋心如死灰。
出来混的，始终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