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亭子夫妻俩都挺有能耐的，也不晓得谁福气好会娶兰花咯。”
“是啊，前几年兰花还孱弱得紧，大概是秀英给调养的好，现在那小模样，啧，十里八乡的，谁不来咱大队打听啊？可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高攀的上亭子家吗？”
……
这些都是夏兰偶尔上工时，路过队员们听来的八卦。从前与她无关，但现在这家成了她雇主了，她总要多听听。
后来发现，听多了，似乎只有好话，没有坏话。
这家子，也忒奇怪了点。
夏兰晓得李秀英在妇联上班，在知道李秀英凭借小学没毕业的知识，一路靠自个儿拿到了高中文凭，她还以为里面多多少少有顾厂长的暗箱操作。却没想，是她思想狭隘了。
夏兰稳了下手心，喝了口甜滋滋的红糖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秀英姐似乎很了解这方面，是自己猜测的，还是内部有消息？”
如果是前者的话，高考恢复的时间线还未曾知，时间线说不定还会无限拉长。如果是后者的话……夏兰压抑不住狂跳的心脏。
如果是后者，那说明距离高考恢复没多长时间了。
李秀英浅笑：“这很重要？”
夏兰对上她的视线，慎重的点头，“很重要。”
李秀英喟叹：“自己猜测。”
夏兰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谢过了李秀英的好意，“多谢秀英姐。”
见对方沉默地喝光了红糖水，起身准备道别离开，李秀英道：“你既然拒绝了名额，那说明也在等华夏的觉醒，是吗？”
夏兰身侧握拳的手微颤，没说话。
李秀英：“我觉着，可以尝试给狗蛋补习高中知识，他初中的话，我要求不高，勉强及格就好。”
夏兰落荒而逃。
她晓得，李秀英在施舍自己，但她没理由拒绝一个人的善意。
她只是忍不住……
为什么还有人对她散发善意？为什么她没自甘堕落，走向灭亡？
“夏知青回来啦？”
夏兰看着黑娃娘殷勤的脸，没什么好脸色，“你来干嘛。”
黑娃娘将篮子里东西往院门口一放，局促道：“你要不喜欢来我们家，篮子放院口，明天我自个儿来拿。”
夏兰顿了俩秒，道：“你等下。”
这不是村长家第一次送东西，但她确定是最后一次。
村长将黑娃的行为告知了黑娃娘，毕竟夏兰是独居的女性，无论是村长和黑娃本人，都不好出面交涉，就怕到时候更说不清了。
夏兰将篮子里的东西腾了出来。
不仅有鸡蛋还有腊肉这些容易保存的。
夏兰抹了下眼角的泪，将空篮子拿出来的时候，眼眶还红红的，递给了对方，“以后不用过来了。”
“夏知青，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放心……”
夏兰打断道：“不是。”
她对上黑娃娘的视线，真诚道：“我想了许久，这件事是我冲动了，归根究底，黑娃没做错什么，是我一意孤行将这些巧合接洽起来，让他背了黑锅……婶子，你回去告诉村长吧，你们家不欠我的，我也不需要同情，以后别送东西过来了。”
黑娃娘，也就是村长媳妇儿回去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村长。
村长媳妇儿有些惆怅，“你说这夏知青啥意思？”
“啥意思？人家不想接受施舍，不想低人一等，想留点体面。”
“那当家的，东西我们以后还送不送了？”
“不送。”
“这……真的好吗？”
“赶紧睡，明天还有活儿干。”
“哦……”
夏兰第二日醒来，感觉全身都松快不少，走路也轻盈得很。
即便这个世界对不起她，她也要微笑地去面对每一天，因为没有人放弃她，对她传达过善意。
“奇了那个怪了。”孙红梅倒掉洗菜水后，回院子嘀咕道。
顾富英：“瞎嘀咕什么呢？饭做好了吗？狗蛋吃了还得去学校。”
孙红梅忍不住八卦，“当家的，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谁？”
“夏知青啊！她冲我笑了，还喊我‘婶子’！你说奇不奇怪！”
顾富英皱眉，“你管人家奇不奇怪，你关上门过好自己日子就得了。”
孙红梅嘴碎道：“我也不想管啊，可当家的，你晓得李秀英那婆娘是咋想的不？咋想不开，让这么个女人给狗蛋做家教啊？城里那么多高中生……”
顾富英打断道：“无论狗蛋的家教是谁，这都不是你能插手的。”
“我也就说说……”孙红梅嘟哝道。
“行，你继续说，这饭你也自个儿吃吧，我送爱国去城里。”
“啊？去城里干嘛？”
顾富英斜睨了下孙红梅，“今天是爱国背粮食去学校的日子，每次这小子背的粮食重也不吭声，今天我送他去。顺带在城里吃个饭再回来。”
“啊……啊？那我去就成了啊。”正好去城里吃顿饭。
顾富英没吭声，让爱国提上背篓，上了肩，就和孙子离去了。
孙红梅看着祖孙离开的背影，又忍不住道：“咋就不能我去了，我可比这个糟老头子要和孙子来的亲呢。”
孙红梅草草地做了饭，刚将院门落了锁，就见老姐们儿也出了门。
她乐得和老姐妹打招呼，后者鬼鬼祟祟道：“红梅啊，老赵家的事儿，你听说了没？”
“啥事啊？”
“老赵家分家了，昨晚闹了一夜，还互相推脱，谁都不愿养老咧。可怜那老赵啊，将口里那点吃的省给孙子儿子，几次饿晕在地里，没想到这些白眼狼这么没良心咧。”
孙红梅闻言，稀疏不已，“哎哟，那可真是可怜，那村长和支书没不管吧？”
“那是，咱村长和支书哪允许这种事发生，村长辈分在那儿，当场发了飚，把老赵的儿子儿媳都骂了个遍。”
“那最后呢？结果呢？”
“结果？听说人给分出去了，但等老赵到了岁数，几个儿子每个月得给老赵交点粮食。”
孙红梅脸上愧疚，但语气带着看热闹的味道，“以前是我不对，处处和她作对。难怪她老找我茬，原来日子过得这么不如意啊！”
孙红梅总结：“我的错，以后不跟她争了，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