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李秀英配了点药，给送去了鸡厂。
“妹婿，你新派来给鸡祖宗喂食的人呢。”
“喏，那儿。”
李秀英顺着视线望去，正是送大白鹅的那个大兄弟，也是家中怀了孕那个人。
对方正因为自家媳妇儿怀了孕，要比别人家情况敏感的多，觉着只送院子里蔬菜不像话，于是和家里一合计，便将家中唯一的大白鹅给捆了来。
“秀英姐，你有啥事要吩咐的，尽管说。”
李秀英暗道对方还挺上道，于是将碾磨好的药粉递了过去，“掺和在鸡祖宗喝的水里，明天就能见效了。”
“好嘞，秀英姐。”
李秀英视线回到张伟身上，不由地问道：“昨天那人究竟怎么回事？”
“新来的知青，高中生，听说之前在校成绩优异，小学老师那边没位了，烧砖厂也不缺内勤，就往鸡厂这边塞。你也看到了，鸡厂这边就这么点活儿，给鸡喂食还算最轻松的，老一批的那些二流子到现在还在打扫圈子呢，他还觉得自个儿大材小用了。”张伟抽了口烟，“他原是想等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再站出来，到时候厂子肯定记着他的恩情，没想到你会赶回来。”
张伟不肯相信是自己管教下的厂子出现人员的失误，偏偏李秀英的医术在这一块儿确实小有成就，她说鸡饮的水有问题，还真没人质疑。
这让张伟有些刮目相看了。
原本李秀英下大队，厂里还有人觉得是不是来错了人，咋不是亭子？现在给那些人却造成反差，现在他们庆幸回大队的是李秀英，毕竟顾长亭再厉害，人也不会医术啊。不然就算顾长亭回来，也是束手无策，还真叫那名新知青得逞了，说不定到时候还是踩着顾长亭的脸得逞的。
李秀英眸子微眯，“妹婿可还记得当时是谁先提的通知我们家亭子吗？”
“好像是……”张伟脸色一僵，“那个知青？”
张伟心底骂了声娘，“他这是故意给咱们下套呢？”
李秀英眸子微寒，“不仅如此，还想看着我们家亭哥往里面钻呢。幸好我们家亭哥有事出公差了，还真让这人算计进去了。”
想到这儿，李秀英不由地提醒张伟，“妹婿，破坏公家财产是什么罪？”
张伟：“这……会不会有点严重了？”
“严重？妹婿认为我们家亭哥的脸面重不重要？要真让这个小人得逞，成了鸡厂的工程，恶不恶心？妹婿，扪心自问，不说我们夫妻俩对厂子的奉献，就是厂子从建立之初到现在，出了多少力和心血在里面？让这种人在我们心血的地盘上叫嚣，换做是你，你受得了？”李秀英出言讽刺，“妹婿现在日子过好了，就站在道德最高点来质问我了，可真是出息了啊。”
张伟脸色有些难堪。他比李秀英要大得多，做事稳妥，遵从的是待人待物留一线，与李秀英平时的作风恰恰相反。
对方的质问像是在审问他，是否一朝得势，就得俩家作对。
张伟不愿这么想，但想到家里确实松快了许多，他的质问的确有些伤人。若不是阴差阳错，恐怕这次遭殃的不是那名知青，而是顾长亭名声有损。
张伟抿着唇，良久才道：“是我的错。让姐你为难了，毕竟关系到姐夫，这事你来定夺的好。”
李秀英心底那口气才顺畅多了。
再一看这个妹夫，当了厂长后的确有意气风发的那股劲儿，但是颜值没撑起来。因为太老了……
不过对方道歉诚恳，李秀英也犯不着和对方作对，她已经想到了整治对方的法子。
李秀英找来村长这儿的时候，夏知青也在，似乎在填什么资料。
李秀英扫了眼，不由地正色道：“夏知青想去工农兵大学？”
夏兰没吭声，村长抽着旱烟，为李秀英解困，“夏知青需要粮食，现在大队粮食不紧缺，但经不起经常借的，所以我想出的这个法子。以后就业了，在城里吃商品粮，也比现在好过得多。”
最主要的是，夏兰在大队待不下去了。
她经受不住长期的流言蜚语，与村长家黑娃对抗到底又如何？说起来她自己背也有部分原因，她犯不着和一个阴差阳错害了自己的人，把前途都耽搁了，更何况家里……
夏兰不敢想，所以得另谋出路。
李秀英摩挲着下颚，原不是很想管这档子事，可眼看着还有三四年，就恢复高考。到时候高考一恢复，工农兵大学文凭就显得有些尴尬，这夏知青如今被生活磋磨得，没了刚来时的跋扈棱角，比那曹寡妇看着还阴霾，最主要的是，所有人都没错，所有事都是阴差阳错。
她不同情任何人，但放任摆在眼前的事不管，倒也不是她的作风。
李秀英手挡在笔与纸之间，道：“只缺粮食？”
夏兰麻木地抬起下颚。
多年后，很多时候她都在回想，这是怎样的一道光？照射得她心底暖洋洋的同时，也改变了她余下的一生。
与夏兰商量妥当，夏知青走后，李秀英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先是将鸡厂发生的事阐述了遍，末了，村长义愤填膺地拍桌子，“真是太过分了！”
李秀英气过了，这会儿气也是演戏，内心很平静，“可不是！拿我们家亭哥当跳板了。你说说这些知青，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好的条件不晓得好好珍惜，非要走这些邪门歪道！”
“英子，你想怎么做？”
“写检讨，必须写检讨，在晒谷场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他的恶行公布于众！还有，在鸡厂的工作必须剥夺了，得下地干活！否则这事没完！”
村长想了下，李秀英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便允了。
李秀英原是想送进农场的。
可身体上的折磨，哪比得上身体和精神上的双层折磨？
下地是身体上的折磨，对这些年轻的知青来说，下地干活无疑要他们的命。
至于精神上的折磨……
亭子夫妻在大队一直很有威望，只要让队员们知道这么有威望的亭子夫妻遭受算计，大队队员们能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