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英翻了个白眼，收起拳头，“蛋儿，晓得娘舍不得打你吧？”
“何止呢。”狗蛋掰开手指头数着，“现在你把我和哥做交换，那也是在自个儿家吃饭，咱也用不着饿肚子……”
李秀英摩挲着下颚，“你这是暗指咱生活开太好了？”
狗蛋的得意没维持多久，他咋感觉背脊凉飕飕的？因为爱国哥给他塞了一团布吗？
当晚，狗蛋就感受到来自亲娘的关爱。
“这……今天咋吃这些？”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顾富英都开口了。
李秀英下颚点了点狗蛋，责备地笑道：“还不是这孩子，总觉得咱家生活开太好，当娘的，医治不了他。”
感受到家里其他人炙热视线的狗蛋：“……”
杀人诛心呐。
娘这是把祸水往他身上引啊！
看着桌上的清汤寡水和黑面馍，孙红梅腌的咸菜大概是唯一的特色了，但以往都是要清油炒一遍，今儿个连清油都省了！
他们看着桌上的饭菜有多倒胃口，就对狗蛋的眼神有多幽怨。
狗蛋：“……”
尤其是顾富英。
李秀英住家里，平日她除了去小学教书和做饭外，其他时候可不沾家务，要不是怕孙红梅偷藏食材，她连饭都不想做。这段时间，家里家务都是孙红梅揽了，李秀英还要指换孙红梅跑跑腿，所以地里的活儿没怎么去干，但替李秀英跑腿的功夫，李秀英都折合口粮给了孙红梅。
顾富英成了家里唯一劳心劳力的。
老二两口子平时不在也就算了，可在家了，还不能沾点油水，那下地能卖力？
所以，连着吃了几天苦头的众人中，当属顾富英意见最大。
顾富英私下找了狗蛋，劝说：“你到底哪惹到你娘了？听爷的话，跟你娘好好道歉，事就掀篇了。”
狗蛋竖起三根指头。
“啥意思？”顾富英不解道。
狗蛋人小鬼大地叹气，“爷，你是第三个劝我去跟娘道歉的人。”
顾富英气笑了，“前俩个呢？”
“姐和哥呗。”狗蛋眺望远方，又忍不住叹气：“看，第四个来了。”
狗蛋没跟娘道歉过？
当然有啊！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吃的……哦不，是为了孝道！避免娘气坏了身子，他在没人劝之前已经找过娘了。
可娘咋说的？
“蛋儿啊。”
一般情况下，这种语气的娘准没啥好事。
狗蛋说不清娘这种语气用啥词形容，反正他凭借第六感能察觉到。这种语气下的娘，准有人倒霉，往常他早搬着小板凳看戏了，现在换做主角是自己……
嗯，高兴不起来。
“娘。”狗蛋配合李秀英上演母子深情戏码。
“是娘没把你教好，让你无法无天，敢忤逆娘。你放心，娘错了，娘舍不得打你，但舍得饿你呀！”
狗蛋泪眼汪汪，“娘，您还是打我吧！”反正疼了一顿，也用不着饿肚子。他人都饿瘦了。
“你看你，又忤逆娘的意思了吧。”
“……”您是天，您是地，您是顾家的一言堂，谁都不敢忤逆您。
日子沉寂了几天，李秀玉还真拿到了初中毕业文凭。
人来接任夏兰位置的时候，这事被顾家大队的人津津乐道了好几天。
“这李贵仁家姐妹还个个有出息啊。”
“谁说不是呢，除了那最小的伤风败俗，上面俩个姐姐可是读书的料子啊。”
“是啊，自学成才，一个拿到初中文凭一个拿到高中文凭，可比李贵仁家的俩个儿子有出息多了。”
“他李贵仁当年要是供这俩姐妹去读书，人嫁到了厂里还用受那苦？”
“啥苦啊？”
“嗐，你还不知道生吧？我也是听我一门亲戚说的。当初李贵仁媳妇儿不是被关了吗？花了家里所有积蓄才保出来，结果俩老口就被单独分出来了，去了老宅子住，李贵仁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干啥都要吃药，下面俩儿子一个子儿都不想出呢。后来是事情闹大了，生产队队长来调解，俩儿子才均摊的……你说这叫啥事啊。”那人感慨道：“当初卖掉三个女儿，给俩儿子娶媳妇儿，老了还不是没人养？你看看秀英，看看人家，有啥好吃的都往红梅婶子那儿搬，多孝顺啊。”
“李贵仁家三女儿的事，我也多多少少知道点。”
“哈？你知道啥？”
“还不是李贵仁作孽，把她嫁给一个只会暴力的男人……哎，也是个可怜见的。”
“当初是李贵仁瞎了狗眼呗，只晓得儿子，卖掉女儿。但凡他对女儿好点，现在不是享福的命？”
“我记得秀英不是被他爹卖的。”
“可人家嫁到顾家这几年，一个劲儿往娘家搬东西啊……这要是我儿媳，我早就打断腿了，也幸得红梅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现在婆媳关系相处这么融洽。”
“这么说来，秀英姐当初是向着娘家的？”
“是啊，还不是被娘家的人寒了心……李贵仁媳妇儿为啥被关起来，还不是污蔑秀英……”
等风头过了，第二批劳动人员也跟着下来了。
这次是顾大爷和顾长亭去接的人。
本来顾长亭没打算去的，后来给改了主意。
夫妻俩关了门，李秀英戳了戳顾长亭：“究竟怎么回事？”
即便是机密，但顾长亭没想过隐瞒秀英。
毕竟，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
“里面有个年纪大的，是师长级别，是上面特地调在咱这地儿来，托我关照的。”
李秀英死命捂住自己嘴。
虽说她坏脾气多，抠搜，爱演戏，爱针对人，睚眦必报，还有点小心眼，但她还是有家国情怀的。
她最佩服的是战争年代走过来的战士，他们被染上国命的鲜血，是他们开创了时代，也是他们为后辈创造了安居乐业的环境。
说实话，在与顾长亭相遇前，她还颇觉惋惜，没生在那个时代，否则她也想挥洒下热血，做个革命的女子军！
李秀英低声道：“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别闹，你要是去了，家里又该怀疑了。”
怀疑啥？李秀英有利可图。
李秀英噘嘴，不乐意道：“还说是家人呢，尽晓得揣测我。”
顾长亭：“……”谁让你爱演戏，不介意曝露本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