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敬还真带驴蛋去了镇上国营饭店吃东西去了。
驴蛋扒干净碗里的素面，见爹愁眉不展，道：“爹，这顿吃完，咱是不是得饿肚子了？”说着，驴蛋小脸也愁道：“爹，我不想饿肚子，饿肚子难受。”
顾长敬咬了咬牙，“放心，爹不会让驴蛋饿肚子的。”
回去后，顾长敬就跟曹寡妇打了个商量。不，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宣判。
“既然是你亲儿子惹出的事，后果就由你这个当亲娘的来承担。”钱票和粮食他来管，他会把曹寡妇和她那三个儿子暂时分出去，等哪天把公面上的账还清了，哪天再搭伙过日子。
曹寡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要啊敬哥……我错了，我这回是真的错了，你把我们母子分出去，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你还不如让我们死了算了！”
顾长敬面无表情道：“你没嫁给我之前是怎么过的，这以后还这么过呗，少了谁不是过日子，你少给我装可怜，你做的这档子事传出去，谁都看得出来是我占理，别给脸不要脸。”
因为这事，曹寡妇还真被暂时分了出去。
住还是住一个院子，但平时口粮，做饭都是分开来的。为避免曹寡妇搞小动作，他都是把自个儿吃的粮食锁了起来，即便做得绝了点，但亲生儿子驴蛋还是给饿瘦了。
这刚发了工资，就巴巴地跑到李秀英这儿来。
“弟妹，我这儿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自己还好，省着饿着没事，但孩子肠子娇得很，一吃粗粮就拉肚子，我这儿整没办法了。”
李秀英声音幽幽道：“这外面还严打呢，大哥跑我这儿来……我是真怕被按上投机倒把的名头，况且曹大姐不是安分的，自己过得清苦就算了，你还吃得起细粮，这要是被举报了……”
顾长敬这会儿算是恨上曹寡妇了，没姿色年纪还大，那三个继子一个比一个会来事。
他是后来才知道，最小的那个继子把隔壁大队二流子女儿差点给打瘫了！二流子找曹寡妇要说法，否则报公安，曹寡妇吓傻了，才掏出那么多钱来。
家底还差点被掏空了。
他给自家亲儿子都没这么奢侈过呢。
要真把主意打到二弟家身上，他能继续忍着？！原本就是想着搭伙过日子而已。
曹寡妇最近两眼冒金光了，清汤寡水的填不饱肚皮啊，再加上还要顾着三个儿子的口粮，她被逼得没法子，找村长奢口粮。
村长拒绝了，“现在家家户户都这样，既然是家庭矛盾，自个儿和长敬调合下，长敬是个老实人，心还是软的。”
曹寡妇看到顾长敬就发怵得厉害，哪敢啊？
曹寡妇给村长跪下了，“村长啊，您就发发善心，救救我吧，我孩子都快被饿死了……”
“你这是干啥，起来！赶紧起来！”
村长拗不过，只好奢了几斤糙粮给曹寡妇，对方离开前，村长脸都是丑的，“只有这么点，年末从工分里扣，没有下次？就算下次你在我眼前撞墙吊横梁，我也眼不带眨的，听明白了吗？”
曹寡妇喜极而泣，“明白了村长。”
结果她一回来，就听老大告状，“娘，弟弟今天吃细粮了。”
顾长敬虽说刚发工资，可现在黑市严打，也没到年末分粮的时候，顾长敬哪来的细粮喂驴蛋？
一定是老二家接济的。
老三委屈道：“娘，其实我先动手是为了驴蛋，但为啥现在饿肚子的是我们？”
“啥？你先动手是为了驴蛋？”曹寡妇瞪大了眼，“你咋不早说？！究竟怎么回事？”
老大和俩个弟弟视线交汇了下，才道：“那个二流子的闺女先欺负驴蛋的，我和二弟看不过去，想说她俩句，但三弟太冲动，直接动手了……”
实际上，是二流子的闺女逮到了一条蛇，刚弄死了，老三见对方是个女娃，他们这边三个男娃儿，占据力量上的优势，想以多欺少。没想到对方差点被打死了，还反被敲了一顿，那蛇也没弄到肚皮里，想想都亏大发了。
顾长敬为啥生气？不就是钱没花在自个儿亲儿子身上吗？那如果这件事起因是驴蛋，顾长敬和娘是不是就能和好如初了？他们也用不着挨饿了。
曹寡妇是真被气蒙了眼，没注意到三个儿子不对劲，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就往厨房冲去。
曹寡妇和顾长敬又吵了一架。
“这件事压根不是老三的错，起因是驴蛋，老三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兄弟情义！”
“哦，你的意思是钱打水漂？”
“难道任由驴蛋被外人欺负，兄弟不帮忙？”
“你也好意思拿这说辞忽悠我？以我在大队的人品，谁敢欺负驴蛋？”
“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撒谎？”
“是你自己先提的，我可没说啥。”话是这么说，但顾长敬还是笃定了三个继子撒谎。
曹寡妇哭嚎道：“我辛辛苦苦嫁给了你，得了什么好处了我？这才分开吃饭多久，你就给驴蛋买细粮！你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顾长敬：“废话！你是我亲儿子吗？”
曹寡妇：“……”
曹寡妇被噎了下，又哭诉：“儿子儿子，你就知道自个亲儿子，将来他们飞得高走得远，陪在你身边的不还是我！你这么向着儿子有啥用，都是要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
顾长敬耸肩，他儿子不会。
曹寡妇和顾长敬吵完，怨恨冲天，把李秀英也给记恨上了。
现在外面正严打呢，李秀英就敢顶风作案？
她嫁给顾长敬，这个妯娌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连声“嫂子”都吝啬喊，整天“曹大姐曹大姐”的叫，这是隔阂谁呢？
曹寡妇原本是没想法的，但不想顾长敬日子过太好，叫他啥都不想着自己，叫李秀英狗眼看人低，破坏他们夫妻间的感情，脑子一时抽了，反手就将李秀英一家给举报了。
等革委会来人抄李秀英家的时候，曹寡妇冷汗涔涔地跌坐在地，脑子里重复回荡着同一个词：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