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欲言又止，李秀英道：“你为我们做事，这几年帮我们夫妻俩赚了不少钱，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等事情办妥了，回家等消息。亭哥，你之前待过工会，有啥肥缺留意着。”
顾长亭：“岗位不好拿，但钱给到位，又有关系的话，也不是很难。”
等送走张伟后，李秀英才将付厂长说的原委道出：“以你的人脉，能查到那些人为什么突然撤了吗？”
顾长亭点头，“今天我刚接到京城来的电话，本来还想回家告诉你，没想到你提前知道了。这事是上面给拦截的，让我好好搞研究，别弄这些乌七八糟的，没有第二次机会。”
李秀英松了口气，“等这次收网，就不会有啥大事了。”
顾长亭：“张伟家有七个小子，平时没啥存款，到时候真到买工作了，他掏得出来钱？”
“借呗，你还怕他还不上？即便还不上，不还有他七个儿子？长大了慢慢还，总不能亏着自己。”
“时间一久，钱就不值钱了。”
李秀英得了提醒，啧了声，“还真是，那你说要不要涨个利息？”
“那英子是想要利息还是人情债呢？”
当然是人情债。
她们家又不缺钱。
黑市的生意进入焦灼的收尾阶段，孙红梅那边传来住院的消息。
李秀英闻言，左手牵着兰花花，右手拉着狗蛋，来到医院。
爱国坐在床边正在写作业，见李秀英来了，乖巧地喊道：“二婶。”
李秀英点头，“作业还没写完？要不我来看着，你先回家？”
隔壁床一个谬赞，“这孙子是真的孝顺，放了学一来，给奶做饭还擦手洗脸，这会儿闲下来才开始做作业。”
李秀英看着孙红梅，“娘，您这是没手了？还得人爱国给你擦手洗脸？”
孙红梅气得脸色铁青：“谁让你来的！你来能帮上啥忙！滚滚滚！”
“啧，我来当然是带主意来的啦。”
孙红梅以为对方愿意借钱了。
她住进院，还不是给饿的？实在太饿了，让她想起荒年那阵子灌生水都没得灌的日子。工资一到手，大部分还了债，爱国还好，能去李秀英那儿大牙签，可怜孙红梅和顾富英，俩人每天多喝水，吃容易撑饱的黑面馒头，长期以往，刚调养好没多久的身体，这不得营养不良，垮了？
其实也只是暂时性晕厥，但当家的大张旗鼓，孙红梅也只好配合。
孙红梅双眼一亮，“啥主意？”
“我们家一时间掏不出这么多钱，但爹娘有个捷径可以走啊，你们看，把工作卖掉怎么样？”李秀英兴致勃勃道：“大不了回乡赚工分呗，现在咱生产队发展这么好，总不能出现饿着爹娘的情况。不愁吃，债还还清了，一举两得啊。”
“说得轻松，卖工作的又不是你！”孙红梅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对上李秀英似笑非笑的脸色，她也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贪婪的想法太骇人，转移话题道：“我们下乡了，那厂里给分配的房子怎么办？”
“当然是还给厂里，让厂里分配给更需要的人啦。”李秀英语气一派轻松。
“那怎么行！房子都分你们夫妻俩了，就是你们俩的房子了！”
“哦，娘还知道现在这房子是我和亭哥的，那娘操心我们的房子干嘛呀这是。”
孙红梅被噎了下，扭头道：“反正我不同意把你爹的工作卖了。”
隔壁床这会儿出声了，“大妹子，你爹在哪儿上班啊？”
李秀英笑眯眯的，正要回答，孙红梅掀开被子，利落地下床，“我还有啥病啊，走，回家，甭浪费那个闲钱，债都没还清呢，还想着享受？”
李秀英强行被拽走前，充满歉意地对隔壁床道：“抱歉呐，这事还是下次再商量吧。”
还下次？
孙红梅险些被气晕厥了过去。
出了医院，孙红梅就忍不住骂道：“你是想让人人都知道对不对？”
李秀英茫然，“娘，知道啥啊？”
“咱家欠债，逼不得已得卖工作！”
李秀英扫了眼路人，有人频频望来，她赶紧打了个嘘声的手势，“娘呐，这种事咱还是低调点吧。”
孙红梅惊诧自己说了啥，赶紧捂嘴，尔后小声道：“都是你的错！”
李秀英没跟对方继续掰扯，点头道：“对对对，我的错我的错，所以娘，爹这份工作到底卖不卖？卖的话，我帮你们找买家，保证轰然抬价，童叟无欺。”
孙红梅哭穷，“好不容易才搬来城里，又得去乡下那地方种地？那活儿累人啊，秀英呐，你也是从乡下来的，应当知道。”
李秀英理解地点头，“知道知道，能不知道这有多累人吗？可这债堆起来，不是您和爹好高骛远，自己作的啊！”
孙红梅瞬间敛了神色，“还是不肯借钱是吧？”
李秀英也收起猫尿泪水，义正言辞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孙红梅一脸菜色。
李秀英招呼俩个孩子过来，“过来，叫奶。”
俩孩子异口同声地乖巧道：“奶。”
孙红梅瞬间阴雨转晴：“欸。”
李秀英适当道：“娘，难得孩子们亲自来看望您，您咋一点表示都没有？可别寒了孩子们的心呐。”
感情这婆娘来，是给她添负担来了！
孙红梅不仅没用苦肉计以及计划里的不孝舆论压制住李秀英，还反被将一军，损失了五毛钱，灰溜溜地回到筒子楼。
顾富英如今连烟愁得没抽了。
“怎么样？”顾富英问。
孙红梅知晓他问的是什么，摇头道：“她没松口，还带着俩孩子来看望我，还说什么，卖掉你的工作来填补窟漏。这不搞笑吗？有工作，这债还可以慢慢还，没了工作，咱又得回乡下。这下地多伤身子啊，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老了一身毛病……”
“卖工作？”顾富英打断后沉默了瞬。
孙红梅似乎察觉不对劲，有些慌张道：“当家的，你可别想不开，这工作多重要，咱好不容易买到的，你又想着卖掉？那不是吃了大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