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换回去的时候，梅花又不乐意了，但尽管再不乐意，二婶家也不是自己的家。
回到自个儿家后，梅花闻到满院子鸡屎味儿，还有一股木头发霉的味儿，生气地躲回了房间。
孙白萍将饭菜摆上桌后，狐疑地看了眼闺女紧闭的房门，“咋啦这是？”
顾长山也挺气的，“能咋？她还舍不得二哥他们家，我去接的时候，闹着不走，白疼这么大了。”
孙白萍赶紧顺了下男人一口气，“跟闺女置啥气，她还小，慢慢教呗。”
顾长山忍不住说了句气话，“这闺女，还不如二哥家教的好。你看人家兰花，啥忙都帮得上，再看看这闺女养的，比大爷还大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都快赶伤人家地主家千金小姐了 。 ”
孙白萍脸色煞白，“都怪我身子不好？”
见孙白萍自责，顾长山偃旗息鼓道：“和你没啥关系，就算咱没孩子，跟我过的人还是你……”想到这几年孙白萍的变化，道：“萍儿，是我没出息，没办法像二哥一样给你更好的日子过。”
孙白萍摇头，“先吃饭吧。”
回到家的狗蛋不敢造次，私下还问过兰花花，“姐，咱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的？”
兰花花不解，“为啥这么问？”
“亲生的，舍得自家孩子吃苦啊？”
“其实三叔家挺好的，有饭吃。”
“……”爱国找不出别的语言来。
即便爱国再皮，李秀英也有办法医治他，皮得厉害了，就送去爷奶家待段时间，什么时候态度端正了，什么时候回来，即便李秀英舍不得打，也让爱国皮给收紧了，没敢在自家亲娘面前过于造次。
曹寡妇生的是个儿子，前来送礼的只有娘家人和孙红梅。
即便对大儿子再婚的寡妇再不喜欢，但对孙子，孙红梅格外偏爱，将家里囤了一篮子鸡蛋给带来了，还带了几块钱来。
她乐呵呵地哄着孙子，末了，才对曹寡妇正色道：“别以为给咱家生了个孙子就是咱顾家的人，你看李秀英这么有本事，不还是不受我这个婆婆待见？”
曹寡妇：“……”说得您的待见多值钱似的。
但婆婆不能得罪，曹寡妇笑着道：“娘，二弟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孙红梅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么闲似的？人李秀英可是妇联的小干事，忙着呢！上次要不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命在旦夕……算了，既然生了咱顾家孙子，你就安分点，少闹幺蛾子，明白吗？”
“娘你这话说的，嫁给长敬，我这辈子就是长敬的人了，还能闹啥幺蛾子？”
孙红梅还想再说啥，察觉到曹寡妇看向她身后的脸色一僵，她顺势望去，就见自家老实本分的大儿子提着一袋糙粮馒头伫立在身后。
孙红梅笑道：“老大下班了？走过来的，还是坐队里顾大爷牛车来的？”
孙红梅下意识觉得奇怪，这曹寡妇难道还怕自家老实巴交的老大不成？顷刻，就因顾长敬的话心疼地忘了这茬。
“走路来的。”
“咋还走路了？那多累啊。”
顾长敬没好意思说家里积蓄花光了，只道：“娘，你要不吃完再走吧。”
孙红梅：“吃啥呀？你来的时候，吃过没。”
“吃、吃过了。”顾长敬不太会撒谎。
孙红梅捞起袖口，将一篮子鸡蛋递给顾长敬，“光吃这，哪有啥营养，当妈的没奶水，咋奶孩子？你想你儿子一生出来就没得吃？”
顾长敬被说得哑口无言。
还是孙红梅借了医院的食堂，用身上仅剩的钱票买了点细粮，做了碗面疙瘩汤。面疙瘩也不尽是白面，里面还是参杂了粗粮，可至少口感要比纯粗粮细腻，末了，孙红梅还打了颗鸡蛋在里面。
端过来的时候，孙红梅让顾长敬将自己带的粮食吃了，等曹寡妇开始吃面疙瘩时，孙红梅收拾好自己东西。
顾长敬见状，搁下手中的粗粮馒头，道：“娘，你上哪儿去？”
“当然是回自个儿屋吃饭，行了，你赶紧吃，娘先走了。”
见顾长敬坚持送自己，孙红梅没阻止，只到医院门口，才将准备好的那几块钱塞给了儿子，道：“你打小就听话，就这次娶的媳妇儿我和你爹不满意，你还执意要……算了，现在孩子都生了，你和她好好过日子，把人看紧点，别再出什么岔子。”
顾长敬握紧了拳头，低低嗯了声，就听孙红梅又道：“你欠老二的钱，实在手头紧，不着急还，都是自家兄弟，不用给利息……当然啦，有钱了一定要还，别看亭子当了厂长，家里是双职工，可还有俩孩子养，还有你爹的工作也是亭子出钱出力。”
“娘你放心，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把钱给二弟送来。”
孙红梅满意地点头，“好，知道你乖……爱国那孩子，你既然不要了，就放在我和你爹膝下吧。”
顾长敬没再出声。
他不是不养孩子，只是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不想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就想起自己做男人时的失败。
每个月顾长敬还是会给爹娘背来粮食，不是养老费，而是顾爱国的口粮，这点，二老都没瞒着爱国。
孙红梅：“你别傻乎乎地对那三个继子太好了，家里就你一个拿工资的，资源紧着点自己亲儿子。”
“娘你放心，我不蠢。”
“你提防着点那曹寡妇，都是做娘的，我也明白，每个孩子都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做娘的肯定心疼那没爹的孩子。”
“嗯，娘说的，我都记着了。”
孙红梅走回筒子楼，灯早熄了，她只好点起煤油灯下厨。
“干嘛呢你，没吃饭就回来了？”
“哎哟。”孙红梅拍了下自己胸口，“当家的，你走路没声的？”又道：“没吃，老大家欠着债呢，我也不好抢他口粮。”
“钱都送去了？”
孙红梅点头，“当家的，我看那曹寡妇就不是个安分的。”
“你都知道了，我还能看不出来？”
“啥意思？”
她咋感觉当家的骂她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