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看到自家院子，曹寡妇双腿打着颤。
以前是同村的，听说过顾长敬人老实，听爹娘的话，倒是没听李招娣曾吆喝过男人有那方面过人的本事。她们是乡下的，结了婚生了孩子，年纪一大，几个老娘们儿混一起，啥荤段子都能开。
早知道顾长敬有这方面过人的本事，她说啥都不为眼前利益嫁啊。
有什么能比男人有钱却不行，守着钱过日子强啊？
再说了，她有三个儿子傍身，这个年纪再生个孩子，那不是要她老命吗？可要真和李秀英夫妻攀上关系，没个孩子又不行。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顾长敬用小木棍刮干净鞋边的泥巴，才进的院子。
曹寡妇刚绷直了双腿，心生惧意，就见顾杏花坐院子斗蛐蛐。
她小冲了上去，骂骂咧咧道：“咋家里就你最闲？叫你打的猪草打了吗？”
打猪草也能算俩三个工分，家里总不能真养个吃白饭的，就连曹寡妇三个儿子也时不时下地赚点工分，让顾杏花做最轻省的活儿，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曹寡妇语气重点也情有可原。
顾杏花翻了个白眼，背对着曹寡妇，继续戳自己蛐蛐。
“我跟你说话呢！”从顾长敬在自己身上展现男人风度那刻，曹寡妇原想维持的小女人娇羞矜持也没了，与大队结了婚的普通妇女没啥俩样，“不赚工分还想吃饭？你在想屁吃！”
顾杏花过不了饿肚子的日子，只好腌儿吧唧道：“打了。”
曹寡妇最小的儿子站出来，愤愤不平道：“娘，她就打了一点猪草，就那么点，人记分员只给记了一个工分，一个工分能拿来干嘛！”
曹寡妇冷森森道：“杏花啊，做后娘的也不容易，咱总不能拿我儿子你继兄的工分粮食来贴补你吧？所以你打多少工分，就得对得起多少粮食。”
潜意识：你做多少活吃多少饭。
显然，顾杏花听懂了言下之意，有些急了，“我哪用得着吃你儿子的粮？我爹养活三个我都够了，明明是我爹补贴你儿子，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嘛？几句话就被你诓了。”
曹寡妇见顾长敬进了屋，嘲讽地笑道：“好糊弄啊，你爹哪愿意养你？要不是我在你爹耳边替你说了几句好话，你以为你帮着你亲娘瞒着你爹出轨这件事能这么快就掀篇？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大小子不成？”
似想起什么，恍然的曹寡妇故作夸张地半掩自己嘴，道：“忘了，你家确实有个小子被接去城里了，咋唯独把你给漏掉了。”
顾杏花脸色狰狞，执起手中的棍子就朝曹寡妇身上砸去！
顾杏花声线尖锐得有些崩溃，“你闭嘴！你乱说！！！”
三娃刚想保护自己亲娘，主屋门被踹开，顾长敬脸色阴沉道：“嚷嚷什么！”
几人立刻禁言，不敢再闹腾。
自从李招娣死后，这个家就成了顾长敬的一人堂。
打饭的时候，曹寡妇按照工分的量打，给顾杏花打的一勺，清得可以见底，糙米的量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顾杏花刚想闹，对上亲爹阴沉的视线，不敢再出声。
曹寡妇有句话说的没错，爹不想养她。
若换做其他爹，指不定就把顾杏花送人或者卖了，顾长敬念及好歹是自己亲骨肉，再加上顾富英亲自找他谈过，这才将顾杏花留下。
可留下归留下，顾长敬权当家里没这么个人过，就连顾杏花每天的饭食都是曹寡妇在管。
喝完清汤寡水，顾杏花依旧觉得胃里火急火燎的，于是翻后山挖野菜吃，也不管干不干净，在河边洗过就往嘴里塞，吞咽得急了，还差点被呛到。
“哟，这不是村里杏花吗？”
“杏花啊，她娘就是个荡妇，估计她也不是个啥好东西，咱离她远点。”
“快走，我娘说杏花可脏了。”
……
顾杏花眸底迸出火花。
李招娣是李招娣，她是她，她可比李招娣聪明多了！
一想到以前李招娣那股精明劲儿，到最后还不是被家人算计得声名狼藉？所以家人算什么，她顾杏花以后得当人上人！现在……
先吃饱饭再说吧。
狗蛋长到三岁的时候，总算会自己吃饭了。
正如李秀英教导般，开口第一句话喊的不是爹娘，而是姐姐。
狗蛋异常粘着姐姐。
吃饭粘着，走路粘着，要不是岁数没到，上学也想粘着。
别的孩子成天疯玩，巴不得这辈子扎进垃圾堆里，就狗蛋被教育得白白净净的，有洁癖不说，还盼着上学，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姐姐一路。
狗蛋不但洁癖症严重，还挑食，每天为这事，在家里不停上演“我不吃，你盯我我就哭”的把戏。
刚逼着狗蛋吃完一颗鸡蛋，后者躲在兰花花怀里哭得直打嗝，“姐姐……哇，娘是坏蛋，娘是坏蛋！”
兰花花哭笑不得，“弟弟，娘是为了你好，你看，鸡蛋可好吃了。”说着，兰花花还塞了颗鸡蛋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就下肚，仿佛是人间极品。
没办法，弟弟出生后家里就优渥了，没吃过苦，兰花花饿过肚子，是吃过那苦的。她很珍惜粮食，况且她去过同学家做客，发现只有自家脱贫了，其他人都还为粮食发愁，吃顿肉逢年过节都吃不上，鸡蛋也得靠票子去换……
兰花花将这些告诉过亲娘，后者曾叮嘱过自己对家里吃穿守口如瓶，兰花花自然是个嘴巴严实的，实际上兰花花也不喜欢多说话，性子也木讷，要不是长得好看，恐怕也没几个朋友。
李秀英正要教训这龟儿子，就被敲门声打断。
她搁下筷子，瞪了眼撒娇卖混的狗蛋，心底告诫自己，亲生的不能打，打了也不管用……
最终，换上笑颜，“一定是你们大牛哥回来了，我去看看。”
转身，就将这气人的龟儿子抛掷脑后。
想她诓人、英武了一辈子，结果还被自己生下来的崽气得七孔流血，这不是作孽是啥？难怪孙红梅老把“造孽”当成口头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