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是不能熬夜的。
吃过饭，顾长亭便在医院附近旅馆开了房间，李秀英睡到半夜三更，感受到一股冷气袭来，努力睁了睁眼皮，就瞧见顾长亭那张胡渣的脸放大了n倍。
男人见她半梦半醒，吻了吻她眉心，“孙白萍离开隔离区了，要去看看吗？”
李秀英用被子蒙住自己整颗脑袋来回答了这个问题。
顾长亭闷声笑了下，隔着被褥又揉了揉她脑袋，“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天蒙蒙亮，李秀英才掀开眼皮，手指糊了下眼角的眼屎，将羽绒被收进仓库里，放回旅馆本有的被褥，刚想出门洗漱，房门被敲了敲就打开了。
顾长亭提着一袋子油条，铝制饭盒里盛着豆浆，“醒了？过来吃早饭。”
李秀英吐出口中的泡沫，过去嗅了嗅，“这油条好大根，扎实。”
边吃，顾长亭边提昨晚的情况，“孙白萍醒了，情况还算稳定，就是早产儿还得观察观察，待会儿我们带俩条鱼，借医院厨房使使？”
李秀英点头，“行。”
来到医院食堂后，跟食堂师傅商量了下，对方很爽快就借出了食堂的煤炭小灶，李秀英将俩条鲫鱼用油煎了下，这才撒上几片生姜，倒上热开水煮，等差不多了，汤呈奶白色，撒了点葱段，顾长亭也差不多来了。
顾长亭：“我来盛，你休息下。”
李秀英也没拦着，只是看着他眼眶下的黑眼圈，有些心疼，“要不，白天你去补补眠？”
顾长亭乐了，“李秀英同志心疼自家男人了？”
“……你要点逼脸，这还在外头呢。”
“大大方方承认才是你的作风。”
李秀英：“算了，你别去补眠了，让你去补眠，纯粹给我自己找事儿做呢。”
“别别别，我错了。”
“你认错的速度太快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家媳妇儿永远是对的，错的只有我。”
李秀英满意地颔首，“准你回去补眠了。”
顾长亭言归正传，“待会儿我给顾长山也开个房间，就是得麻烦你忍耐孙白萍了。”
“有啥麻不麻烦的，我现在也是大肚婆呢，她要敢惹我不开心，惹我也出了啥意外，那咱和他们之间也算扯平了，也算少了个债。”
顾长亭严肃道：“那我宁愿咱多个债。”
李秀英知道他的意思，宁愿多个债，也不愿她出事。
李秀英眸光柔和起来，“嘴巴真甜。”
“夸都夸了，不给点奖赏？”
李秀英瞬间板起脸来，“顾长亭同志，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可就告你耍流氓了。”
大约知道四周人不少，再加上这年代的风气，顾长亭没再耍嘴皮子功夫。
将鲫鱼汤端进病房，其他病房的产妇闻了这味儿都忍不住掉哈喇子。
病房里加上孙白萍，就三个产妇，另外俩个，听说腰板挺直的生了个男娃，另外一个垂头丧气的，据说在医生那里听说生了个女娃后，男方家连夜回去了，这会儿都没音讯呢，住院费还是大队缴的。
生男娃那个，嗅了嗅空气里汤味儿，对孙白萍道：“哟大妹子，你这嫂子对你还挺好，这到处都旱着呢，还能整来鱼汤？别是其他途径弄来的吧？”
一个陌生人敢威胁到李秀英头上？这她能忍了？
李秀英打量了下女人身上的赘肉，啧啧称奇，“大姐，这年头能像你这么壮实的人怕也少吧？得多少营养品养着啊，家里是这个级别的吧？”她竖起大拇指暗示。
那产妇脸色微僵，还算临危不乱道：“瞧你说的，咱家能有啥本事，普通职工呗，因为我怀孕，家里粮食可不得紧着我点？”
李秀英不遑多让：“也是呢，我们白萍妹子也是家里唯一早产的，生怕出意外，可不得紧着来，怎么到大姐嘴里，咱成了那投机倒把的人了？哎哟，大姐家里没个官位能养胖就行，咱们家给早产亏损的产妇喝点鱼汤就不行了？”
其他人：“……”可算见识到李秀英那张利索的嘴了。
那大姐哼了声，没敢跟李秀英再杠下去。
顾长亭见没啥事，拎着顾长山回旅馆休息了，李秀英就坐在床边发呆，实则是通过淘宝追剧。
孙白萍眯了会儿，见李秀英不搭理自己，病房里其他俩人也不在状态，砸吧了下裂皮的唇瓣，老半天，才道：“二嫂？”
李秀英视线慢哒哒地落在孙白萍身上，“啥事？”
“我渴。”
李秀英扶着腰起身，用温水壶给她倒了一搪瓷缸子的热水，“水冷了再说，我给你加热水。”
孙白萍吹了吹热水，水汽朦胧了她的双眼，也不知道她在想啥，李秀英似乎也不在意，继续追起剧来。
到了晌午，俩男人从国营饭店打了饭菜来，荤菜是没见到几个，不过饭倒是干的。孙白萍则给她打了软糯好消化的粥。
几人吃完饭，顾长亭便先送李秀英回旅馆。
病房里其他俩个产妇不知去了哪里，拉上帘子，顾长山开始削苹果，苹果是洗过的，削下来的皮顾长山径直扔自己嘴里，不浪费地吃了，果肉切成小块喂孙白萍。
孙白萍犹豫了半响，道：“二哥二嫂不像这么热心的人，尤其是分家后，恨不得跟咱们撇清关系。”
顾长山点头，“不容易，你可算聪明回了。”
“……所以，我这次出事和二哥二嫂有关？”
顾长山：“这事我来时问过二哥，你知道二哥怎么回答吗？”
睡到快到晌午的俩人才起床，媳妇儿脱离危险期，顾长山头脑才清醒点，在出门前，询问了下二哥夫妻俩这么热心的原因。
当时顾长亭反问：“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我。”
顾长山：“……”
瞧顾长山的表情，顾长亭有些冷酷道：“怎么，不接受这样的道歉方式？也行。”
顾长亭为他分析利弊，“你不接受，我们顶多良心不安，但可以省不少钱票，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病床上的孙白萍听了自家男人的复述，有些激动道：“要他们良心不安做什么！得拿实际好处啊！就是要他们花钱花票养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