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丹破万法◎
“王长老莫怪, 非是晚辈有什么见解，”霍雪宁朝他拱了拱手，解释起来, “只是有些担忧贵门派弟子们的安危。”
王长老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怪罪之意，也就摆手作罢：“行了，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没开口的程诗雯此时站了出来, 将出发前特意打包好的药品悉数陈列：“这些是上次千虹谷和丹天门预订下的药品，一共九百六十瓶。具体的数目有玉简记录, 还请王长老过目。”
王长老接过玉简，倒是一一核对起来。
不过他显然神识强大，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就已经清点完毕，还指出了玉简中提及的那五十瓶“改良回灵丹”的标记。
“这是我们丹天门新近改良的回灵丹, 效果比原先丹药要提升几成。掌门深知千虹谷此时忙于剿灭妖魔, 定然消耗量也增大, 因此先赠于贵派试用。”程诗雯将出发前就背下的说辞拿了出来, 王长老倒也点头认下了。
显然他对于丹天门所说的改良一词并不抱多少希望，毕竟回灵丹这种流传千年的丹方又怎么会是简单就能改良的。
不过霍雪宁也不着急, 等着五十瓶改良版的效果被觉察到，那么不愁生意不来。
“两位先在我们谷里休息几日吧, 正好下一次的订单数量, 我还需要些根据这两天底下人的汇报才能统计完毕。”王长老这样说着，顺手递给了她们一块门内同行符, 如此就不会被一些千虹谷的基础防御阵法所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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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正事的霍雪宁和程诗雯没了负担, 便遵照先前的想法, 先在这偌大的千虹谷里兜一圈。
一路上遇见的千虹谷弟子也不多, 有也是行色匆匆，看来此处事态的确算是颇为紧张。好在此地风景不错，霍雪宁和大师姐两个人也算是欣赏了大半日的水光山色，才决定回房稍作休息。
夜色渐深，心神疲惫之时，霍雪宁忽然听见屋外远处传来了悠扬响亮的钟声，不由得出门一探究竟。隔壁房间的程诗雯也大约是察觉到了声响，和她打了个照面。
“这钟声……”霍雪宁遥望着天空，似乎有许多千虹谷弟子御风而过。
她的神识已经比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好了许多，可以稍微外放而不至于被低于她修为的人感知。
“应该是在召集他们，”程诗雯也用神识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头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紧要的事。”
“那我们要去瞧瞧吗？”霍雪宁问道。
虽然说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但见此情形，当做没看见也不太合适。
程诗雯也不是扭捏的人，稍作思量就点点头：“去看一眼也好。”
所幸此刻还有一些速度不快的谷中弟子飞掠而过，霍雪宁二人就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飞到了白日里来过的那座大殿附近。
才在附近落地，人群一侧的王长老就发现了她们的存在，足尖微动闪身过来：“可是扰到两位的清梦了？”
霍雪宁摇摇头，程诗雯则继续作为大师姐上前答话：“敢问王长老，贵派这是发生了何事？”
王长老捋了捋胡须：“就是召集下门中弟子，分发下除魔任务。这两日裂隙所出的魔物不减反增，因此要重新布置人手。”
他说完又朝她俩看了眼：“二位回去歇息吧，此事还不用劳烦客人帮忙。”显然他们内部的分派之事，也不方便给外来者看。
霍雪宁和程诗雯对视一眼，倒是读懂了这意思，自然点头。
她们本来所修的功法就不是对阵攻敌的，真要上去战斗，兴许反而拖累对方弟子的脚步，还是安心守在后方为好。
“那我们便回房了。若有差遣，王长老也可告知我们。”程诗雯还是习惯性地摆出客套的态度，也许是她常年在药阁交际的原因，给人的感觉一直温和如水。
王长老颔首过后便去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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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灰黄色的土柱自下而上刺穿了缠绕着魔气的一只狼怪，只是那猩红色的双眼却没有一下子熄灭，仍旧是苟延残喘地试图挥动自身的毒爪，攻击面前的修士。
这男修见状，飞身退开了几步，才咬着牙使出经脉内最后一丝灵力，用虹霞裹住了它的四肢，朝着土柱底部拖拽而去。
魔狼身上的伤口被撕裂成铜盆大小，散发着黑气的血液飞溅，这才无力地咆哮着，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看着面前的怪物彻底倒下，男修这才松开了咬紧的牙关，飞速撤离至没有战斗的一旁，丢下宗门给予的小阵盘，匆匆盘膝打坐。
然而才被抽空的灵力又岂是这样缓慢吸收灵气可以补充上的，况且此地距离裂隙过于近，灵气十分稀薄。
他果断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只瓷瓶，倒出一颗回灵丹就急忙服下，吐纳运转，吸收那丹药里的灵力。
只是今天这回灵丹让他有些意外。
平日他都需要在服用完一颗并吸纳后，再服用第二颗，这样才能完整填补他周身的灵力。
可近日这丹药入口后，他稍作运转便觉得丹田里的灵力要比原来多，这才只服了一颗，已然超过七成了。
男修从乾坤袋里重新取出了瓷瓶一观，上面仍旧是印着“丹天门”的字样，这是与他们千虹谷常有生意往来的炼药宗门，谷内弟子多半都知晓。只是这小字上的“改良回灵丹”让他有点诧异。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丹药效果要比原先好上许多，对他来说算是好事。
这样的发现也不止是他一人，今晚参与除魔任的同组队员在天亮结束任务时，相互交流了一下，彼此都有差不多的感觉。
众人只当是宗门向丹天门购置了新的丹药，并不太过在意。
第二天白日轮值的是另一批弟子，依旧是面对着裂隙中源源不断出现的妖魔，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才轮流休憩打坐。
按照原本的习惯服用了回灵丹吐纳收敛，并未感觉有任何不同。
起初也无人发现，直到晚间这两批弟子中的两人偶然相遇，提及此事，才发觉彼此感觉竟然截然不同。
“我为何要骗你？”最先发现回灵丹改良效果的男修，面对质疑不忿道，“这药瓶身上就有写着改良二字，我和同队的师兄弟们也都切身体会了，的确是效果拔群。”
后一位师弟立刻便从乾坤袋里取出药瓶，他也是临行前在宗门王长老那里领的，按理说不该有所区别才是。
只见那瓶身上的确有着丹天门的标记，却没有改良的字样。
“你看！”“怎会如此？”
那男修对此并不气馁，只道：“我便予你一粒，待你除魔时试试便知。”
“不若我们交换药瓶？”“你想得美！”
“好好好，一粒就一粒，我换个空瓶放。”对于同门这般吝啬的行径，这修士只觉得好笑。
没想到他第二日一试后，竟发觉其蕴含灵力远胜从前，于是拉着先前的男修和两队的弟子们，一起找上了王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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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扯！本长老怎么可能做这种分配失衡的事！”面对弟子们说他偏心其中一只小队的说法，王长老气得胡须都飞了起来，“你二人将药一同呈上来。”
那两人便交出了各自的药瓶。
王长老从其中各取一粒，放于掌间观察。
那标记了改良的药瓶中的回灵丹，看上去和普通药瓶中的回灵丹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色泽和气味都要更要收敛。
王长老既然能在千虹谷负责采买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虚有其表，仔细辨别并让尝试后，才发觉其中奥妙的确非同一般。
他这才想起那日所见的丹天门两名女弟子，似乎曾经提到过什么改良，只是那时他心中揣着妖魔裂隙的事，并未多加在意。
“你说，感觉着回灵丹比之前好多少？”他此刻虽然辨别出了改良版的优异，但到底不是在丹田空虚时使用，效果不如亲身尝试过的弟子们。
“约莫提升了四五成吧。”“弟子这边也是这样的感受。”
尝试过的几人都如此说，便不是错觉了。
王长老忽然警惕：“那两个丹天门的弟子！”他想起今天白日的时候，他将下一批订购的药单和订金给了她们二人，她们便说打算告辞，正好也去千虹城里再转转。
“快，速速派人去请她们回来……”他说着顿了顿，一撩胡须道，“算了，还是老夫亲自去吧！”
只留下众弟子面面相觑。
“莫非，这改良版宗门还未来得及购买？”“那岂不是现今谷内只有这几瓶？”
“师兄，你均我几颗如何？”“休想！”“师姐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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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霍雪宁和程诗雯其实没有走远，只是先出了千虹谷的范围，到城中转悠。
当初来时因为急着办正事，倒是也没有多在城里逗留，这会儿不着急回中州，便有了闲情逸致。
虽然因为妖魔裂隙的关系，此地并没有多少热闹，但多数的店铺还是照常营业，霍雪宁便拉着大师姐尝遍了几家西州特色的灵食店铺，也算见识不同风景。
“两位留步！”
才出一家店铺门，霍雪宁就听见了王长老的声音，同程诗雯转身看去，那头王长老已然飘然落地。
“王长老？”程诗雯有些惊讶地唤他。
王长老露出一丝友善的笑容：“两位没有走远，真是幸事。”
“这，不知……？”程诗雯话还没问完，对面的王长老便摆摆手设下了一个隔音结界：“其实老夫此番特地来找两位，就是想询问一下之前所提到的改良回灵丹一事。”
程诗雯和霍雪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决议让霍雪宁来谈。
“王长老的意思是……？”霍雪宁开口问道。
王长老倒是开门见山说了来意：“老夫想再了解一下关于这改良版本的回灵丹，和普通的回灵丹到底有多少差距？若是我们要订，价格是否有出入？贵门派一次可以供应的量是否有差别？”
在这些问题倒是霍雪宁都知晓，价格是在宗门里和掌门他们讨论过制定的，会比原先的回灵丹稍稍高出两成。
之所以价格没有大涨的原因是，改良后的丹方说到底效用还是没有大改，只是提升了灵气转换效率。且在炼制过程中，其实不比原始丹方要花费更多材料，因此在是这样的定价啊。
但多两成的价格换效用高五成的丹药，千虹谷怎么想都会觉得划算。因此王长老没有多犹豫，大笔一挥就和霍雪宁她们重新订立了契约。将原来订单中的回灵丹都改成了改良版的，金额也做了修正。
预定的交货时间和原本一致，这点不需修改。
订下新版约定的王长老顿时喜笑颜开，显然对于这笔买卖还是颇为满意的，于是也挽留了两句：“不知两位接下去的打算是什么？如果愿意，也可以在此地多游玩几日。”
但霍雪宁倒是没有太多想法，由程诗雯上前客套了几句，就和王长老告了别。
“小师妹，你还有哪里想去的么？”程诗雯难得出门，这几日反倒是有些想念灵芝镇的药阁生意，因而有些归心似箭。
霍雪宁倒是有意多逛几日，毕竟她闷在炼丹房里那么久，难得出来逛一圈。不过程诗雯不放心她独自留下，因而还在这里陪着。
“刚才我们去过的那家店铺里提到，西州这里最不值钱的便是满山遍野的石藤草，”霍雪宁想了想，干脆定了最后一站，“不如我们就去这附近逛一圈，采些石藤草回去。”
“你要它何用？”程诗雯有点惊讶。
石藤草的确是草药的一种，生长在西州，在中州颇为罕见。但在西州它就是漫山遍野的东西，即便运到了中州也没有多贵重。
原因其实在于它的药性本身几近于无，在一份丹方里，放和不放没有差别，只是稍有淡香。
修仙界追求力量修为，即便是炼丹炼器也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这无甚用处的石藤草因此只能沦为野草一样的存在。
但霍雪宁觉得这东西可能是大家还没发现它的真正用处，更何况来一趟西州，总要带点材料回去。那些贵重的她即便买得起，量也不会很大，不够她几番实验霍霍的。
“啊呀我的好师姐，陪我去采一些呗，权当是我拿回去当熏香了。”霍雪宁拿住石藤草唯一的优点，倒是让程诗雯松了口。
“那就稍微采一点，但不能走太远，”程诗雯叮嘱道，“王长老提过那些裂隙离千虹谷很近，虽然好像在另一侧山谷，但那距离这儿也不会多遥远。”
霍雪宁自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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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千虹城的老板的确没有骗她们，才飞离城镇没多久，霍雪宁就瞧见底下的山路石缝里，密密麻麻生长着藤蔓一样的植物，看着颜色和石头差不多。若不是她如今有神识相助，恐怕也很难一眼发现。
她朝程诗雯传音了一句，两人便警惕着一起落地。
好在此处虽然并无人烟，却也没有野兽之类的动静，只有许许多多的石藤草安静在石头缝里随风微动。
霍雪宁挑着每根藤上采摘了一些，特意选了不同的部位，因而速度并不快。
旁边的程诗雯看不懂她的操作，只帮她收了远处的完整几株，其余还是留她慢慢看。
两人才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此地的空气间忽然就隐隐约约传来一股奇异的怪味，似臭非臭，只是让人闻之皱眉。
“小师妹，屏息为好！”程诗雯警觉性很高，立刻用法诀扇了一道风，试图吹散这些味道。
霍雪宁也没有迟疑，立刻退回了她的身边，同样用风法术吹散空气。
因着两人屏息，倒也不能肯定气味是否散去，只是已然传音完毕，准备撤身离开。
便在此时，眼前的空间像是被什么利刃隔开了一道透明口子，竟从里头露出些许黑色的东西……
“糟了，是裂隙！”即便是未曾亲眼见过，程诗雯也立刻判断出了面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顿时传音给霍雪宁，“小师妹速走！”
她和霍雪宁都是金丹期的修为，但是所长皆不是斗法，与其两个人都在这里遇险，不如先让霍雪宁去通知千虹谷。
霍雪宁知道大师姐是怎么想的，但这样一来，程诗雯孤身应对这不知道会冒出什么东西的裂隙，必定会危险至极。
但留下的话，也许真的会帮不上忙，而且裂隙这东西，应该交给西州的千虹谷来处理更为妥当。程诗雯选择留下只是生怕这里头的东西会出来危及城镇，毕竟那边的人可没有防备。
然而不等她作出决定，那黑色的空间裂口便像是要吐出什么东西一般，开始膨胀起来，霍雪宁精神紧绷，腕间的玉镯也激活了防御状态。
突然，一个被黑色气流缠绕的人形就这样从裂口里被“吐”了出来，在程霜二人精神紧绷之时，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的石藤草上。
裂隙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霍雪宁看得一头雾水，但程诗雯还提防着地上那个人形物体，因此召唤出了火系法诀，打算一把火烧了它，动手前却被霍雪宁拦了一拦。
“大师姐等等，”霍雪宁皱着眉盯着地上的人，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它有点眼熟，“让我来。”她试着用了木系法诀，驱使着石头上的石藤草，戳了一下。
那人一动不动，但霍雪宁的神识似乎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像是……一个活人。
“像是一个伤患。”霍雪宁大着胆子微微靠近，用石藤草将那人的头部找到，终于翻到面朝上的状态，确认了是一个昏迷着的活人。
“裂隙里曾会有人类？”程诗雯大感震惊。
霍雪宁摇摇头，她比程诗雯知道的还少，但眼前的确是这样的情况。
“那他现在被魔气侵蚀着，还能有自己的意识么？”程诗雯虽然惊讶，但到底心智成熟，很快想到了另一个层面。
霍雪宁这才知晓那些黑色的丝缕状气流，就是魔气，正缠绕在对方的周身，让他看起来黑乎乎的。
“不如我们将他交给千虹谷看看，”霍雪宁提议道，“本来这裂隙也该向他们知会一声，这人也让他们瞧瞧，说不定是他们的弟子，意外落入其中的？”
如此说来，好像也可以讲得通。
程诗雯对此倒是非常赞成：“好。只是……我们如何带他去？”
“大师姐，你可有障眼法之类的小阵盘，先将他丢入其中，我们去将千虹谷的人带来即可。”霍雪宁提出了一个新的选择。
“好。”程诗雯出门前准备得非常充分，因此手脚利落地布下阵法，就和霍雪宁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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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说遇到了闪现的裂隙？里头还掉出来一个人？”王长老的瞪大了眼睛，显然也是未曾遇见过这种情况，若不是过来通报的是程霍二人，只认为是痴人说梦。
他倒也没有多迟疑，立刻派了一队弟子跟她们过去，果然在那里发现一个魔气缠身的男修士。
因着千虹谷近日一直在对阵裂隙里的妖魔，对于魔气的处理也略有心得，以金属灵力对抗最佳。但魔气这种东西极难去除，因此他们也只能稍稍去除那些外溢的魔气，对于此人体内的那部分，并无良方。
只是露出了他的面容，霍雪宁才发现她的确是见过这个人的，就在当初返回灵芝镇的巨飞舟上，对方还热情地送了一块灵茶茶饼。
此人正是那位中州五蕴派的金丹期弟子陈梓君——可若是如他当初所言，霍雪宁认为他应该百分百进了秘境才对，为何又会从裂隙里跌出，还落到了西州？
霍雪宁眉头微锁，目光打量间，忽然看见了地面的模样，下意识蹲下身查看。
“小师妹？”原本要跟着千虹谷的人一起回去的程诗雯，发现她的身影，不由得出声唤道。
霍雪宁将眼前的一切都收入乾坤袋，站起身应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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