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小姐。”杜昀西客气地与那病弱女子打了招呼。
姬瑶对她点头示意, 而后便将视线移到了骆辰潇身上,原以为他这便会向她介绍杜昀西,哪知骆辰潇却不急, 反而与杜昀西说起了她的来历。
“姬瑶是周天王朝皇室的公主, 在我微弱之时, 曾给予过我不少帮助。”
杜昀西默看着他,怀疑他说这么多,是担心自己误会了。但是这究竟是误会还是别的什么,却不是他几句话就能讲清楚的。
姬瑶露出个含蓄的笑来,弯弯的唇角让她那布满病容的脸都仿佛焕发出了光彩:“辰潇哥哥可别这么客气, 我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骆辰潇却正色道:“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
“昀西。”他唤了声杜昀西, “随我一起向姬瑶道声谢。”
姬瑶的笑僵在了嘴角, 不自在地抬手掩住唇:“何以辰潇哥哥的事,要让这位小姐道谢?”
骆辰潇却直直看向杜昀西,逼得杜昀西妥协,跟着他一起道了谢, 才郑重其事对姬瑶道:“说起来, 我还没有向姬瑶你介绍昀西吧。”
他将杜昀西拉得更靠近自己,两人的身影显得十分亲密, 令人一看就知他们关系匪浅:“她就是昀西, 杜昀西,是我此生的挚爱。”
“挚爱……”姬瑶呆滞地重复了这两个字,脸上的神情仿佛遭了五雷轰顶, 身子更是摇摇欲坠,一副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可见,骆辰潇说的话对她造成了怎样的打击。
便是心里对她的出现颇有些膈应不舒服的杜昀西,这时看着她,也莫名心生同情。当然,同情归同情,她还没糊涂到看对方可怜,就把骆辰潇给推出去安慰她。
而造成姬瑶这副惨样的罪魁祸首,却仿佛没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自顾自道:“所以我让她向你道谢,你也不用惊讶。若非你当年的帮忙,我或许便走不到今日,也无法与她相遇相知,姬瑶你当得起我们两人的一声谢。”
每每他多提一声谢,姬瑶的神色便会苦闷一分,可他却依旧一而再再而三提及,杜昀西这个旁观者看着,都不由怀疑起他的用心,这么别具一格的感激方式,他诚心的吗?
杜昀西半眯着眼打量起骆辰潇来,却见他面色如常,在自觉已与姬瑶将事情交代清楚后,他又继续说道:“姬瑶你现在正是病弱体虚之时,应当好好休息,我便暂且不打扰你了。”
而后,又不等姬瑶反应,便对身旁看戏已久的李青妩等人嘱咐道:“姬瑶公主便交给你们神丹殿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得有半分怠慢。”
看得入神的李青妩这才惊醒过来,想也未想,便应道:“宗主你放心,我们神丹殿上下,一定会好好照顾姬瑶公主。”
“那就麻烦你们了!”骆辰潇交代完毕,便当真带着杜昀西扬长而去。
姬瑶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凄苦。
她与辰潇哥哥,当真是错过了吗?
她慢慢阖上双眼,心里那丝希望也被骆辰潇的举动磨灭殆尽。
她早就该想到了不是吗?从她扛不住皇兄的压力,违逆自己的心意嫁给了另外一个人那天起,她与他的缘分便已经走到了尽头,只是她自己心里仍挂念着这个人,所以才一厢情愿以为两人还有可能。
现在,不过是梦想破灭,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别人呢?
姬瑶在心中为自己的命运悲戚不已之时,骆辰潇已带着杜昀西回到了住处。
没有了外人,杜昀西彻底不伪装了,脸上的笑容收敛,对骆辰潇那端茶递水的讨好视而不见。
骆辰潇警铃大作,不待她质问,便主动合盘托出:“我与姬瑶真的只是普通旧友,我可以向你发誓,若我所言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永世不得入道……”
他一来便发狠发下了这么严重的誓言,杜昀西连忙阻止了他:“你别说了,我信你还不行吗?”
她的确相信骆辰潇,也不曾误会他与姬瑶之间的关系,但姬瑶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称呼还叫得那般亲密,杜昀西便是再心大,听在耳里仍旧觉得很不是滋味。
“你那日向我讲述往事的时候,怎么没有提到姬瑶?”她向骆辰潇问道。
这是令她心里不舒服的另外一点,骆辰潇故意隐瞒着姬瑶的存在,总让她觉得他是因为心虚,所以在讲起那段往事时,才会把姬瑶忽略了过去。
杜昀西脑补出一段恩怨情仇,越想越觉得心里酸溜溜的,难受极了。
骆辰潇只看她的脸色,也能猜出她在想些什么,顿时头大如牛:“你别胡思乱想啊!”
杜昀西幽怨地看向他。
骆辰潇不由咽了咽喉,虽然她吃醋的模样少见又可爱,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澄清道:“我那日没有向你提及姬瑶,是因为在我心里,从来就不曾觉得,我与她之间发生的事,是重要且值得我挂念的。”
“她可是你的恩人,你会觉得她不重要?”
骆辰潇叹息一声:“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对我的恩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杜昀西被他这充满故事的语调吸引,“恩情就是恩情,还能是怎么样的?”
骆辰潇也不卖关子,坦言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十二岁的时候进入周天王朝的学院修行,受到不少奚落和排斥。而姬瑶,就是那位在我被众人欺负时,唯一替我说话之人。”
“看来,这位姬瑶公主不仅身份贵重,品性还很善良,不恃强凌弱,会为你出头。”
这话,当真是酸味十足,可惜杜昀西自己不曾察觉。
骆辰潇听着也不提醒她,反而很是受用。
“你说的这些也不错。”他认同道,却惹来杜昀西一记白眼,忙又接着道:“但是怎么说呢,事物都有两面性。姬瑶为我说话,她贵为一国公主,自然大家都得捧场,那些欺凌我的人便也放过了我。不过这只是当着她的面,大家才会这么做,事实上每当她为我说一次话,接下来在她看不到的时候,那些欺凌我的人便会变本加厉找我麻烦。”
说到这里,骆辰潇也不由露出个纠结的神情:“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却引来了一国公主为我出头,那些人当着姬瑶的面服服帖帖,但是心里却更加恨我,下手也更狠。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讲,我当时其实并不希望姬瑶为我说话,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么简单就能想通的逻辑关系,姬瑶却想不到,还常在人前出言关心我,你觉得我会怎么想?”骆辰潇向杜昀西问道,但未等到答案,便继续道,“我那段时间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对谁都带着防备,姬瑶这样的举动,在当时的我当时看来,不仅不觉得她是在帮我,还恶意地怀疑她是刻意为之,要害我。”
杜昀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言论,顿时呆了呆,想到那姬瑶公主一片好心,竟然被骆辰潇这般误解,心里不禁为对方掬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她对骆辰潇的心结却是差不多解开了。
她问出了自己最后的疑问:“既然你觉得她在害你,怎么你现在又说她是你的恩人?”
“恩人不过是我客套用的词罢了。”骆辰潇摇摇头,“我后来发现,其实姬瑶当初那么做,还真是出于好心,所以勉勉强强把她当做我的一个恩人。”
不用骆辰潇再多说,杜昀西已经从他前后的描述中,领会到他对着恩人的身份,认同得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了,顿时忍不住心里一乐,笑了出来。
“我都那么惨了,你竟然还笑?”骆辰潇刮了刮她的鼻尖,见她笑得开怀,似乎已经不再介意姬瑶之事了,便试探性问道:“所以,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杜昀西爽快道:“没有了。”
骆辰潇松了口气,既然杜昀西不再误解他与姬瑶的关系,他也算放心了。
想到先前杜昀西扬言要对他说的话,他便有些按捺不住,拉住杜昀西的手稍用了一个巧劲儿,便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你先前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现在可以说了。”他示意道。
哪知杜昀西连大腿都理所当然坐了,却装傻充愣:“我有这么说过吗?没有吧?”
骆辰潇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便听她道:“反正现在我也记不清了,那就下次吧!什么时候我想起来了,我再告诉你。”
谁知道她说的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
骆辰潇不死心道:“忘了?那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
“你怎么知道事情重要不重要?”杜昀西却不上套,虽然她对妖姬释然了,但对方的出现却提醒了她,从以往听到的传言中,骆辰潇的红粉知己可不少,姬瑶没问题,不代表其他人也没问题,她还需要再好好观察观察。
打定主意后,她对骆辰潇道:“我想既然都能忘,那应该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别在意。”
骆辰潇见状,便知这事今日是没办法达成了,内心深处再一次坚定了一个认知:他与姬瑶,当真是八字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