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 洛笙和穆修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呆在剧组里拍摄,将所有的镜头都一遍一遍地过、一遍一遍地重拍。

  而洛笙,更是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之中,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 但是你观察他的言行举止,说话时的神态动作, 却已经不是洛笙、而完完全全地是剧本里的小少爷沐笙了。

  导演有时候在镜头的后面, 看着沐笙的画面, 都暗自心惊, 似乎电影里那个亦正亦邪、不疯魔不成活的小少爷就活脱脱地站在他的面前。

  眼见着电影里的那个沐笙一点点地被演活了, 一点点地被洛笙赋予了生命力,导演在惊叹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忧,于是背地里去找了穆修:“拍上一部戏的时候, 我看他只是入了戏,好像还没有这么疯魔;但是拍这部戏的时候, 我感觉他已经和剧中的沐笙融为一体了,照这样的演法下去, 我担心他的精神会出问题。我看你还是得劝劝他。”

  “劝过,但他一向是要强的性子, 怎么会听?”穆远望着远处的洛笙, 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我会陪着他, 无论怎样, 我都不会让他一个人的!他要是疯魔, 那我陪他演上一辈子的戏, 疯上一辈子!”

  导演望着穆远, 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疯了,一个两个,都跟疯了似的。”

  几天的时间弹指而过,很快,就到了两部电影正是比拼的时候,而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就是演员》的节目组才公布出自己所邀请的三位评委的名单。

  看到名单之后,观众们也都不淡定了:

  “天啊,居然请到了已经宣布息影的宁大天王,我从小就是他的影迷,至今他演的那些电影仍然是无人能超越的经典,没想到节目组居然能请到他!”

  “竟然还有京圈导演组的大佬郭英!这是什么神仙打架的评委阵容?”

  “最后一位没人认识吗?戏曲界最有名的梅应华老师,据说现在许多有名的天王天后都曾经拜他为师,学过身台形表。这个节目请来梅老师来当评委,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节目组公布邀请的三位评委的动态下面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但无论是谁,有了这三位重量级的老前辈当评委,都不认为这次的比赛会再出现黑幕了。

  这一次节目的主持人,依然是蔡哥,只见他拿着一个话筒,慢慢地走到了舞台的中间:“欢迎大家来到《我就是演员》的第二期节目,在这期节目中,我们请来了三位得高望重的老师来担任我们的评委。请各位评委在看完我们两位选手的作品之后,打出你们的分数,分数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最后我们通过三位评委老师的平均分,来决出我们第二期的演技王。”

  蔡哥望向洛笙和莫叙:“两位,谁先来?”

  莫叙往后退了一步,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洛笙,你先来吧!”这其中,当然也蕴含着他的心机,先看得电影往往更容易遗忘,情绪也更容易被后一部电影的情绪所覆盖掉,先出场是有着些微的不利的。

  莫叙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洛笙又怎么会不明白?

  换了旁人,大庭广众之下,即使是心有不甘为了不使场面难看,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但洛笙却偏不如莫叙的意:“你这算盘打的响的,小爷我在几里地外都听到了。怎么,你不想第一个上场,就推给小爷?”

  这种事,向来都是心照不宣,只能自认吃个哑巴亏,如同洛笙这么大喇喇地在台上点出来的,却是没有。

  但洛笙偏偏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莫叙咬紧了牙,心中恼怒异常,但为了他一贯斯文有礼的对外形象,洛笙指控他的,他绝不能认。想到这,莫叙强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洛笙选手,你对我的误解实在是太深了。我不过是想着第一个出场,往往能够给旁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才特意将先出场的顺序让给了你。怎么你的想法却是······”

  莫叙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被洛笙打断了:“嗯,既然你觉得先出场好,那小爷就把先出场的顺序让给你了。不用谢!”

  话已至此,莫叙便是内心再不甘愿,也只能默认下来:“好,那我先来。”所幸,他这次的片子可以说十分不错,即便是先出场,对上洛笙,他也觉得自己有七八成的把握。

  “那我们就先来看看莫叙选手的电影!”

  天色昏暗,似是泼了墨一般,风将雨幕斜挂起来,在地上溅起了一层雨雾。

  在逼仄的巷道里,一个戴着宽大帽檐,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急急地走着,脚上的牛皮鞋发出“踢踏——踢踏——”的响声。

  莫叙骑着一辆自行车,自街尾出现,雨水打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只是依稀瞧见巷道里的男人。“叮铃铃——”急促的自行车的铃铛声响起,莫叙着急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男人却站在巷道的中央,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

  莫叙急急地刹了车,满是雨水的巷道湿滑无比,自行车的车轮直直地往前滑去,自行车上的莫叙再也维持不住平衡,直直地摔到了地上,手肘处蹭破了好大的一块皮,顿时鲜血淋漓。

  莫叙有些踉跄地从地上爬站了起来,挣扎着走到了男人的面前,用手拎起他的衣领,愤怒道:“你是聋子吗?我明明摁了车铃铛,你为什么不让?”

  男人的脸严严实实地藏在宽大的帽檐之下,一丝都看不见。

  男人没有理他,只是从喉咙里冒出了一句有些古怪的话:“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到了?”莫叙一脸莫名,他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个神经病,还有点不可理喻!

  男人拨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巷道外走去,雨水溅湿了他的风衣,他却恍然未觉。

  好奇之下,莫叙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步履稍微蹒跚地跟了上去。

  男人站在街道口,直直地望着那十字路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莫叙也站在他的旁边,一时之间看看路口,一时之间看看男人,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够莫名其妙的。

  下一秒,一辆出租车打着灯,缓缓自雨幕中出现,车速极快。绿灯还有最后的三秒,出租车的司机似乎是打算冲过去,一路加速。

  “砰——”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出租车和对面行驶而来的公交车直直地撞到了一起,油箱爆炸,冲天而起的火光淹没和吞噬了站在路旁的男人和莫叙。

  一阵灼人的热浪,莫叙在一阵惊恐之中,又回到了先前的那条小巷子。

  莫叙用手来回摸了自己三四遍,才终于确定刚才的那一阵灼热不过是他的幻觉,他如今还好好地站在这里。怎么会做这样古怪的梦?

  莫叙正想嘲笑自己,下一步,从巷道走过来的黑色风衣男人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这一次,莫叙没有选择再骑车,而是推着自行车,在巷道里步行着。在他即将和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伸手抓住了他,低声地询问道:“你也进入了循环?”

  “循环?”莫叙不明白男人在说什么。

  “这一次,假如我们不去街道上站着,不被卷入那一场爆炸之中,是不是就能够脱离循环?”男人喃喃自语道,强行伸手拉住了莫叙,让莫叙陪着他在巷道里等着。

  下一秒,又是一声撞击的巨响。

  莫叙听见男人在他的耳边喃喃说了一句:“看来还是不行!”

  什么不行?莫叙想问,但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当莫叙和男人再一次地相遇在巷子里的时候,莫叙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应该知道许多他并不知道的事情:“这一次,你总该跟我说说,什么是循环了吧?”

  “我一直再重复地过这一天。第一次的时候,我坐上了那辆出租车,在过红绿灯的时候,出租车没有减速,结果你突然从巷道里骑车蹿了出来,出租车为了躲避你,猛打方向盘结果和旁边的公交车撞上了。在那一场意外中,没有人活下来!”

  “第二次,我提前下了出租车,我逃得远远的,以为这样就能够躲过一劫,结果从新闻中看到,出租车为了躲避一辆自行车,意外与公交车相撞,结果现场全部人员死亡的消息。”

  “第三次,也就是我们一起经历的第一次,我提前下了出租车,到巷道中试图来拦下你,想看看这样是不是就能避免车祸的发生,但是,我还是失败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男人拿下了宽大帽檐的帽子,露出了许长空的脸,“要说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第三次,你跟着我一起进入了循环。”

  “这么说来,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两次了。”莫叙思考着,“如果我们能阻止车祸的发生,也许我们就可以回到原本的轨道了。”

  “这一次,我们俩分头行动,你试着打电话给司机,而我去拦公交车,如果拖延过了绿灯的最后几秒,也许车祸就不会发生了。”莫叙提议道。

  “可以一试!”许长空表示赞同。

  几分钟后,两个人又一次地在巷道里碰面。

  “下一次,你坐在出租车上不要出来,让司机开慢点,而我试着骑车去拦那辆公交车。”莫叙又提出了一个新办法。

  这一次,莫叙的自行车和公交车惨烈地撞到了一起,自行车底下的人,血肉模糊。

  而许长空却坐在出租车上,安安稳稳地离开了那个十字路口。循环结束了?

  许长空远远地望着地上血肉模糊的莫叙,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抢夺起了司机手里的方向盘,调转方向,猛地朝着那辆公交车撞了过去。

  他们又一次地回到了巷道之中。

  “我记得,上一次,我似乎是死了。怎么,我死了之后,你还没有脱离循环吗?”莫叙皱了皱眉,显然不太能理解。

  许长空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听:“当你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只觉得,事情的结果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选择了再一次的循环。”

  “如果坐上出租车的人结果是可以改变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只要换个方式拦截下公交车就可以?”莫叙提议道,“不如我们将能拦路的东西放在路上,看能不能早点让公交车停下来?”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结果,公交车没有停,而是在急速地变道之下,猛地与出租车相撞,烧得什么都不剩。

  “从循环到现在,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能利用的时间,正变得越来越短?”莫叙一脸凝重地说,“虽然我手上没有表,但是从我们所能够做的事情来看,我隐隐有这种预感,也许等我们能利用的时间到头的时候,我们的循环也就为之结束了。”

  对于莫叙的话,许长空也有一样的感觉:“这一次,我从车上下来,我去拦那辆公交车,我的速度比你快,我一定能成功。”

  莫叙想要反驳,但确实无论如何,许长空的速度都比他快多了,他无从辩驳起:“那你小心!”

  “嗯!”许长空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巷道。

  “砰——”的一声响,莫叙拼命地朝着十字路口跑去,许长空整个人被压在公交车下,血缓缓地汇成了一个水洼。

  莫叙撕心裂肺地喊着,他想要去找那辆出租车,但那辆出租车早已汇入了茫茫车海,再也早不见了。

  莫叙摊开手里,里面有许长空临走前塞到他手心里的纸条:“可能,这是唯一的解法。忘了循环,忘了我!”

  电影结束了,结尾也足够动人。就连评委也交换着意见,连连点头,赞许不已。一个打了九点五、一个九点七、一个九点八,均分九点七,实在是一个不低的分数。

  看到这样的分数,所有人不免都在想:估计洛笙是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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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