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周曜站在御书房内, 正待向他的父皇禀明受灾的事宜,便远远地听见了他父皇的声音:“老五如今是越发的能干,朕有意想要将这天下传位于他。但有一事, 朕实在忧心哪!”

  在他父皇身边伺候着的高公公躬身询问道:“五皇子如此能干, 实乃社稷之褔。皇上您还有何可忧心的?老奴虽愚钝,但也愿竭力为皇上分忧!”

  “老五什么都好, 但有一点, 他待老三, 实在太过情深义重。”皇上悠悠地叹了口气, 声音离得更近了些。

  周曜下意识地藏入了屏风的后面, 凝神屏气。

  高公公笑着劝慰道:“这恰恰说明五皇子重情重义,皇上您应当高兴才是啊!”

  “他们若真是手足,朕自当高兴!”皇帝猛地握住了扶手,脸上的表情微微狰狞, “但那个老三不是!他是那个贱人在来和亲之前就揣在肚子里的野种,他是朕的耻辱, 朕如何能容忍?朕如何能容忍在朕百年之后,朕的儿子还要待那个野种那般, 情深义重?”

  站在屏风后的周曜,猛地瞪大了眼, 双手死死地捂住唇, 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高公公猝不及防之间, 听到了这样的皇室秘辛, 当下双腿一软, 跪了下去颤声道:“老奴、老奴······”

  皇上紧紧地攥住高公公的手, 将他扶了起来:“高公公, 这件事, 朕不放心旁的人去做。朕只相信你。朕要你在老五坐上那个位置之前,帮朕,杀了老三!”

  高公公老泪纵横:“皇上,您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定然会帮您,杀了那个野种!老奴,定不会让您的耻辱,苟活于世!”

  皇上和高公公走后,周曜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御书房。

  也正是从那一天起,这朝上少了一个勤勉认真的准太子,却多了一个恣意妄为、随心所欲的五皇子。

  “殿下,据我们安插在高公公身边的人来报,高公公今日从宫外偷偷地拿了一个竹筐进来。那竹筐里,似乎有些响动,好似有‘嘶嘶——’的声音。”

  周曜原本就有所猜测,在听说高公公给三皇子送了些取暖的木炭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今是冬日里,蛇本是惫懒,不会咬人。但若是屋子里烧得太热,难保它不会提前从冬眠中醒过来。到那时,提前从冬眠中醒来的蛇碰巧咬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谁也挑不出任何的问题。

  思及此,在半夜里最寒冷的时候,三皇子的宫中刚刚烧起了木炭,那边周曜便去敲了门,声音里是一贯的任性:“三哥,今晚月色正好,不如你陪我一道赏月?”

  屋外更深露重,周韫走了几步便低声咳嗽起来:“五弟,何夜无月?不如我们改日再约?”

  周曜望着藏在暗处的暗卫对他摇了摇头,心知是那条蛇还没有被找到,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周韫的提议,语气是一贯的任性:“不行,我偏要今夜看月亮,我若是没有看尽兴,三哥你便得陪着我。”

  直到东方既白,暗卫才在周曜的床下找到了那条盘曲着的蛇,而周曜也到这个时候,才一脸随意地打了个呵欠:“三哥,我困了,不想逛了,我们回去吧!”

  一计不成,周曜盯高公公盯得越发得紧,他心知高公公对待他的父皇一贯是最忠心不二的,必定还有第二计。

  时值中秋,宫中大摆筵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周曜无心观赏歌舞,在来赴宴之前,他便已经听到属下禀报:“高公公今日去了太医院,说是给皇上取药,在里面待了许久。”

  与药有关?周曜思索着,本已暗自提高警惕,这警惕又在瞥见给周韫倒酒的是个眼生、从未见过的小太监时,达到了顶峰。

  眼见着周韫正要将酒送入口中,情急之下,周曜甚至连理由也来不及想,劈手便夺下了周韫手中的酒杯:“三哥,我不喜你饮酒,这酒,你便不要再喝了。”

  筵席之上,众大臣神情古怪——还从未见过一个皇子堂而皇之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另一个皇子不要饮酒的,这实在可以说是当众驳面子、让对方下不来台了。这五皇子,实在是太过任性妄为了!

  周韫面上笑意却丝毫不改:“多谢五弟为你三哥的身体考量,知道我近期不宜饮酒。”

  那风度翩翩的模样,谁看了不得赞一声好雅量。

  但周韫的眼底,却越发深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欲来的风雨。

  高公公的计划,屡屡以失败告终。而周韫近期试图拉拢朝中中立一派的行为,在皇帝的眼中看来,也无疑是他展露狼子野心的铁证。

  “朕听闻你的三哥近期同朝中那些中立派的官员走得极近,只怕此子所图甚大。朕担心他会要谋逆你的江山。朕知道你可能下不了手,所以,朕打算帮你一把,为你除去他,你意下如何?”说话的时候,皇上的脸上还带着笑,仿佛说的不是除去一个人,而是什么不甚要紧的小猫小狗儿一般。

  周曜却听得心下一紧,他知道这是父皇在敲打他。

  “若是父皇帮我,那多没有意思,还是让儿臣来亲自动手吧!”周曜望着皇上,神色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在意,“儿臣记得,儿臣幼时同父皇一道外出打鸟。父皇总喜欢一击毙命,让那鸟再无半分挣扎的余地。但儿臣则不然,儿臣喜欢将鸟困住,慢慢地剪去它的羽翼,看着它徒劳无功地挣扎、哀鸣,最终绝望地认命。那才更有趣,不是吗?”

  顺着他的话,皇上似乎也想到了那样的画面,脸上浮现出了愉悦的笑容:“那朕便将此事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若是你让朕失望了,那朕也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周曜领命而去。

  之后在朝堂之上,一向站在三皇子那边的五皇子,毫无征兆地,翻了脸。

  对于周韫所拉拢的人,周曜便到那些人的府上亲自去拜访,一句“我不喜你们这些人,同我的三哥走得太近”,便足够许多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官员又远离了周曜。

  而对于那些周曜威吓不住的人,等待着他们的,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压。

  在两种手段并施之下,周韫在朝堂内多年的努力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终究,是我小瞧你了。”周韫遥遥望着窗外周曜的寝宫,“不想我终日打雁,却还是被雁啄了眼。这宫墙之内,枉我还以为你不过是恣意任性了些,对我终究是有几分真情的。却不曾想,还是我想岔了。”

  周韫目光冰冷:“从今往后,我们只争输赢,不论兄弟!”

  在周韫私下里同林相达成了联盟,这一次,无论周曜再怎么极力劝说,终究难以改变皇帝想要杀了周韫的决心。

  万般无奈之下,周曜飞鸽传书,将消息送给了周韫。

  在送消息的时候,周曜垂首默念道:“三哥,这一次,你若是要逃,我便登上那皇位,保你一世无忧;你若是要反,我便助你,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收到消息的周韫,没有片刻犹豫地便选择了反。

  当周韫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周曜便派他手下的私兵,偷偷打开了城门,不战而降。

  甚至当周韫派自己手下的人将那杯毒酒端给周曜时,他的眼里都不见丝毫的怨怼,而满是欣喜与激动,为周韫。

  看完了镜头闪回的“真相”,观众都看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天啊,周曜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他为了周韫掏心掏肺,可偏偏最后,一杯毒酒赐死他的人,竟然就是周韫。他为什么不将自己的那些苦衷告诉周韫呢?”

  “我的理解是,他知道自己对于周韫的爱,是不容于世,也是没有结果的。所以他选择一杯毒酒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将这万里河山留给周韫。”

  “对不起,周曜,我承认我刚才对你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我现在好心疼周曜啊!这个电影一开始我们看的视角,应该就是周韫的视角吧?一想到周韫在心底是那样误会周曜的,我就替他不值。”

  “这才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吧?”

  “但现在周韫不是知道了吗?从这句诗中,周韫应该能够读出周曜对他的情意吧?下一秒,是不是就能够看到周韫抱着周曜的尸体,痛哭流涕了?”

  就在观众翘首等着从周韫的脸上流露出种种懊悔、悲伤、悲痛的情绪时,只见屏幕中的周韫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此生也算共白头?可笑!”

  镜头飞速地切回了周曜落水那年。

  周韫身边的小太监一脸张皇地对着周韫说道:“三皇子,事情办妥了。”

  “嗯。”周韫点了点头,“你去宫外躲一躲,近日不要回来。”

  那小太监远远地跑走后,周韫又站在原地,等着周曜在水里又扑腾了一会儿,眼见着就要沉没下去了,才慢条斯理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跳进湖水中去救人。

  画面的最后,周韫牵着红绸的一端,林清澜牵着红绸的另一端,满室恭贺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喜气洋洋。

  画尾音是周曜那一道明媚的声音:“三哥,下雪了,你陪我去看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