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降了……果然，如果我分化不同马甲的特点，智械族就更有可能认为马甲不是同一人。”
席余烬看着电子屏上的数据变化，陷入沉思。他并不焦灼，因为他不会认为一两篇文章就能改变现状。他只是在思考如何完善自己的布局。
“我要做二手准备。万一我的原计划不再生效，我就要编几个古人诈尸的马甲来凑够九百多篇小说。”
规划好B计划后，席余烬继续放心地编撰蓝星文坛大戏第二集 ，《茶话会挑战》。他全神贯注地输入了一段时间后，感觉有些疲劳，把虚拟屏幕推开，一把躺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大概这就是赚了钱的好处，可以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
身前的窗户全部转化成透明状态，可以让席余烬清晰地看见太空。正常的太空本是乌黑一片，但这里有太过密集的机械天体，仿佛给夜空增加了一层高光滤镜，显示出深蓝色的斑斓星空，如梦似幻。
席余烬的心情平和许多，下意识升起分享的冲动。他让沙发飘起来，推开门，朝某处喊道：
“伽诺，快来看星星！”
另一边的房间。
伽诺在看他的翻译文稿，将语句修正得更加精准。他意识翻译不仅是破译语义，还有分析原作的言外之意。若想保留原作的风味，需要更加细致地体会原作的情感。他可以用作战的方式破译文字，却很难把握那些情绪。越是想要精准，翻出来的文字就越来越死板。
他想到了智械族。
翻译，是联通整个宇宙的语言工程。
智械族主动停止研发翻译科技，也是它们的自囚表现。
智械族翻译出来的作品，也是像他这样僵硬吗？所以智械族很可能从他这里获取不利于余烬诺的证据。
他不在乎智械族和虫族的过往，亦不在乎过去宇宙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他的情感十分有限，都在为余烬诺一人波动着。
在解析庞大的文学密码时，伽诺似乎明白了一些细微的情感变化，但始终捉不住。
忽然，他听见席余烬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抱着文稿走向那个席余烬最喜欢待着的房间，那里并不空阔，但家具都是余烬诺亲自摆放的。伽诺走了进去，看着大片的深蓝色星空下，席余烬回头看他，心中就好像数不清的枯叶活了过来。
他大概知道怎么把握翻译的情感了。
……
智械论坛，蓝星小说家掀起的讨论只是一阵波澜，因为这里的小说更新太快了。
席余烬再接再厉，放出蓝星茶话会的相关帖子。之前的蓝星小说已经吸引到一些新读者们，加上在旅途中收获的大批忠实读者。所以帖子很快热闹起来，又被顶到首页热度高居不下。
>汇总-[蓝星文明]欢迎大家来到[荣格的茶话会]
-荣格：昨天在线下和各位小说家举行了茶话会，收获颇丰，大家聊的话题都很有趣，不忍遗忘。故把大家的记录都发出来与读者们分享。
-荣格：参与者有，荣格、永夜、荀命、明幸、飞鸟、沧海。
-明幸：我只是去蹭吃蹭喝的，这样也被算上了吗……
-沧海：可是小点心真的很好吃！谢谢荀命哥吃喝玩乐时不忘记带我！
-荀命：我也是意外知道，这种好吃的活动应该多举办几次
-荣格：根据我近期同事的研究，我们对西方幻想生物有了更多了解，例如对龙的幻想起源……部分分析可以在蓝星官网查看。本次茶话会，就是分享我们因此得到的灵感随笔。
-荣格：以下是永夜先生的随笔，《沼泽侦探》。
一位侦探，因为经营不善，他的事务所濒临倒闭，本人也即将破产。他在追踪一桩离婚案时，意外卷入了邪恶教会的阴谋，获得了沼泽的诅咒——他时不时会变成可怕的泥巴怪。
在绝望之际，侦探忽然想到一个妙招，利用泥巴怪可以穿梭下水道的习性，主动去寻找案源！
于是他就利用变身沼泽的时间，满城乱跑，锁定客源后主动出击。
他一路破了不少案子。离婚案当事人其实是十年逃犯，富豪的真假遗嘱案其实是其子女为了使真遗嘱作废，教会贪污案竟是因为神父炒股失败了。侦探名声大震，事务所总算不用倒闭了。
第一次接触到侦探流派的读者感觉十分新奇，认为这个沼泽侦探太聪明了，能根据蛛丝马迹追踪到真相。
读过永夜以前小说的读者则有不同意见：“果然灵感随笔就是比正式连载更短一点。钟先生破一个大案，这位沼泽先生已经破了三个案件！而且没有死人！这是何等神奇的侦探！”
另一位喜爱永夜的读者说：“咳咳，正式来点评一下，也许是因为加入幻想元素的原因，永夜并没有让沼泽接触到有离奇死法的案件。更注重主角的临场推理，借用一个出乎预料的真相来介绍那座阴暗的小城市。但就算是不涉及死人的案件，永夜也写得那么好。我们星系挺多生物跟风侦探流的，结果案件的死法一个比一个离奇，我觉得它们都应该来看看这篇。侦探的精髓永远不在于死人，而在于活的思维。”
-荣格：以下是荀命先生的随笔，《人鱼之王》。
他，二十一世纪平平无奇的青年。
它们，万里深海下的嗜血人鱼。
有一天，他，穿成了它们的一员，长出一条黯淡无光的鱼尾。他被众人鱼不喜，只能在边缘海域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二次进化，身下又长出了一条鱼尾。原来他竟是只在神话里出现的双尾人鱼！
整个人鱼族都疯了，它们竟然把明珠当石头！
-？
-？？
-有点带感，@荀命，求你续写，真的
-我已经养成了看到荀命这个名字无脑入的习惯，想多一秒都是对自己大脑的不尊重。荀命写的是网文又怎么样？看得轻松不就好。
-这次感觉有点狗血又有点爽，荀命你进化了！
-智械族的写作AI当初就是扒了论坛里的文研制而成的，所以现在很少网文。我粗略看了这位作者以前的文章，我觉得他厉害在于能让读者看到不同轻松的方向。他一定很多跟风的小说家吧？
-真的很多，我们星系天天讨论荀命的写法
“在别的星系有点名气就这样嚣张……”屏幕外，一位外星小说家一脸不屑地打字，“这里可是智械论坛。谁没点底蕴呢？”
它自认来深空监狱很久了，还很快熟悉了智械论坛的潜规则。它自诩写作经验丰富，看蓝星文学总是莫名其妙的不顺眼，从排版风格到故事内容，哪哪都能挑出毛病。
但也有一些小说家，出于要考察读者风向，谨慎地看完了整个茶话会的随笔，冒出一身冷汗。
“这个蓝星最大的特点，居然是多样化……”
……
-荣格：以下是明幸先生的随笔，《堕天使》。
一个便利店员能看到顾客内心住着魔鬼还是天使，是恶魔就毫不客气多收钱，用他的话说是替地狱征税。
某天看到店员看见一个小孩身后跟着一位奇怪的天使。店员查询资料，发现那是传说中的堕天使。店员十分好奇，于是和那位小孩聊天，意外得知小孩身世悲惨，有一位高中生父亲，和一位舞女母亲。小孩很想努力过好生活，可总是受到欺负。
店员看着小孩身后的堕天使，不知道该不该多收钱。
小孩和店员的关系越来越好。某一天，店员通过镜子，看见自己心里住着魔鬼，想起自己以前做错的诸多恶事。他决定帮小孩一把，拿上扳手，把那群欺负小孩的团伙揍个半身不遂，自己因此入狱。于是第二天小孩来到便利店，发现那位和善的朋友不见了。
“我算是了解到明幸这个小说家的风格了，怎么总是写些致郁的东西。里面没一个好人！是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呼吁蓝星关注明幸的精神状态，总觉得他的故事总是走向一个极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个巧合解救了所有人呢？只要有个负责任的警探也不至于如此？希望沼泽侦探能接到这个案件。”
“只有我关注天使的描写吗？六个洁白的翅膀，看起来很美丽欸！”
-荣格：以下是飞鸟小朋友的随笔，《地狱系魔法少女》。
-飞鸟：我不是小朋友！
-荣格：十分抱歉，请大家关注这位小说家的作品吧
来自地狱的魔法少女假装成人间学生，调查地狱风评。她惊讶地发现，地狱正在逐渐被克系取代。以往地狱的恶魔小翅膀、岩浆泡澡、哥特小裙子这些传统标志都消失了。人们更喜欢触手、眼珠子和彩色泡泡！
主角只好迎战那些克系怪物，谁知被天使系魔法少女们认为同类。就这样，主角开启了她的伪装人生！
-荣格：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篇，推荐大家阅读
-飞鸟：荣格女士……真的喜欢？
-荀命：啧啧啧
-荣格：最后是沧海先生的作品，《迷宫》。沧海先生的历史储藏真是太丰厚了。我都以为是正式研读文稿而不是随笔了。
这次的主角是考古工作人员。他得知一个预言，世界七天后要毁灭了，而解决危机的方法，就藏在新挖掘出来的玛雅文明金字塔里。
玛雅文明在西方学说里十分神秘，无数学者想知道它到底如何形成，又如何毁灭。主角在墓外活动过程中，不小心掉入了坑道里。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迷宫。原来地表的金字塔只是一部分，地底仍有诸多玛雅建筑。
主角感觉迷宫里的氧气不足，幸好他捡到了前人留下的日记。他只能争分夺秒地利用自己的历史知识找到外出迷宫的路。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这里藏有许多幻想生物的原型，只是因为环境变异与人们的臆想才变成了神话的模样，那个世界毁灭的预言，其实不过是一场骗取经费的骗局……
“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每个机关都好详实，好详细的历史描写，这是真的？那什么西方文明的幻想生物都是这么来的？”
“根据蓝星官网的最新成果，不是，这是沧海的文学创造。”
“忽然有了蓝星文明历史厚重未曾断绝的实感。看看他们的西方神话，居然能追溯到这么远的时期！”
这条回复下，一位名叫“穹天”的蓝星网友在下面打了个问号。
荣格出来做总结：“此次只是灵感随笔。若是将小说当成史料，可就不优雅了。希望下次我那一直围观的同事可以大方站出来参与我们。以及浮灵没有参与，但她最近成功翻译的《浮士德》诗剧已经挂在主页……”
围观茶话会的读者们都好评如潮，回帖数量暴涨至600页。
“一个帖子能有那么多种风格的小说，真是太赚了！以后蓝星多搞搞这种活动好吗！”
“我原本只喜欢永夜，到这里又喜欢了明幸飞鸟……我总有一天会喜欢全部蓝星小说家。”
“我来指路！这里是蓝星小说家以前的作品，还可以去官网玩。《读本》官网有留言区，同好一起来耍啊！”
席余烬看到作品收到这么多认可，内心有些雀跃。
“休息一下……”席余烬倒在沙发上，顺便看向智械族的电子屏。
电子屏上绿色的数字闪了闪，由97.36%下降到90.04%。
“下降效率提高了。应该是因为我这次的作品有不同类型。我想要有更多读者……该怎么办呢？”
席余烬在论坛搜索答案，发现一种营销手段——文学品牌。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成千上万的小说家在把自己的文稿上传。一些种族甚至有小说家长期驻扎在这里。它们为了更好地聚集起读者的目光，还会聚在一起打造“文学品牌”。这样就算想换个新小说家进来，只要盖上品牌的戳，前期的宣传曝光便省事许多。
于是席余烬把自己的帖子的样式改了改，打算自己也弄个“蓝星文明”的品牌。然后继续埋头写文。殊不知这个举动引起了许多小说家的注意。
“又有一个新品牌诞生了？”
一位漂浮在半空的小说家道。
“蓝星文学，好像在读者那里听过。但这个蓝星是不是太狂妄了，他们连一个热度1000页回帖的小说连载都没有，就敢妄称品牌。”
有交流的地方就有江湖。智械论坛存在已久，生物们在相互交流中逐渐摸索出一些潜规则，并且认为遵守这些潜规则的才是值得交流的对象。如果新小说家不遵守这些潜规则，会遭到生物们的无情嘲笑。
这种排除异己、划分阵营的成因十分复杂，但一半是因为“我可是先到这里的元老，积攒的电子币远高于你，怎么能不听我的呢？”
藏在不同地方的小说家，看着那个硕大的“蓝星文明”标志，暗暗发出嗤笑。
几秒后冒出一个帖子。
>讨论-怎么有些种族小说家没几个，小说也没几篇就敢自称品牌啊？不会是因为科技能力不够误打误撞进来的吧？
-有可能，或许那个种族很需要智械族的问答来提升科技，才选择走这种方式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感觉不公平……我们之所以要求新小说家了解潜规则，都是为了维护更好的讨论环境。要求开创文学品牌前需要一定数量的小说帖子，也是为了减少读者挑选的麻烦，让读者相信能成立品牌的都是好作品。要是什么小说家都能成立品牌，那不就是降低了其他品牌的公信力吗？
-新小说家能不能别破坏玩法，智械族不喜欢自己搜集的信息都是低劣品吧？智械族肯定更喜欢那些优秀的小说品牌。
-而且成立品牌最好新开一个帖子宣布一下。然后友好的小说家再来以短篇庆祝。这也是为了小说家之间的和谐。我们都在智械论坛里，帮助智械族管理小说家关系义不容辞。
-谁去提醒一下
……
-啊？看了一圈一千页回帖没到的品牌，你们难道在说蓝星吗？
……
-我是第一次来的读者，看上面的回帖，智械族讨厌蓝星文学？
……
-什么？蓝星为了替虫族复仇，向智械族进行文学宣战了？哇！大新闻啊，我去看看蓝星小说家哪来的底气。
……
席余烬不知道自己的随意举动被挂论坛了。他现在很忙，睁眼在写文，闭眼还在写文。写小说这种事，就算写了一百万还是会觉得很难啊。
他偶尔还要看着小锈族在虚拟图书馆学习，恨不得自己能有一百个小行星码字机。他怎么知道，随手在标题挂上一个[蓝星文明]标志，就能引起那么多事。
不过伽诺的翻译水平突飞猛进，减轻了席余烬的许多工作。
论坛多冒了几个相关帖子出来。
>讨论-刚刚来到论坛，大吃特吃！顺手推荐我在路上发现的文学瑰宝，蓝星，这个种族好神奇！完全无法用个具体的标签来描述他们的小说家。
-不过蓝星是智械族祖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听到有生物说蓝星是能追溯到孤立行星时期的文明。智械族是在沙丘宇宙时期出现的。所以它们必定有染。猛吃一口瓜。
>讨论-网文能不能少出现在智械论坛里！我对智械族创造的写作AI完全没意见，智械族也是为了帮助文学发展。我们这些外星文明，应该多专注其他类型的文学。
-我也不装了，某个品牌里不是网文就是短篇，我觉得完全踩智械族雷区了，只能隔空好心提醒一下那些新人小说家。
外星小说家们在赛博论坛里展现了不同的态度，但话里话外都在为智械族着想。它们初来乍到时，也曾高傲莽撞过。可认识到智械族强大的算力后，它们都屈服了，自动转化成智械族的立场。好像自己也能沾一点光。
在这里待了许久的小说家，已经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一个人真的决定骗过智械族。
事态一步步发酵，最新一个帖子里，已经把“蓝星”之名当众挂出来议论。
>讨论-真的受不了了，我觉得蓝星文明不是不知道潜规则，他们就是故意的。他们连品牌成立后先做团建交流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文学品牌的成立标准？
回复里都是各种外星生物的义愤填膺。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最讨厌小说家的肯定是其他小说家。尤其智械论坛的小说家浓度不同寻常，几乎供大于求，也就形成了与众不同的小说市场。这个帖子的回复里，一大半是看不惯又不能公开说的外星小说家，阴阳怪气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其中一个ID叫做杜拉的小说家回了许多帖。
“蓝星不要丢人现眼了。”
“蓝星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小说就自称品牌，是虚假宣传。”
“我是在维护论坛讨论环境而已，难道还不给说？”
读者除了爱看书，也爱看热闹。看到这帖子和蓝星茶话会的帖子高悬不下，立刻两个都点进去了。一部分生物先吃瓜再看书，另一部分生物直接看书。
结果……都沉迷进去了！
“好好看！”
“看隔壁帖吃瓜来的，没想到这么多种类，解决了我的文荒！”
“在这里放个书签，等我睡醒接着看。蓝星小说家加油哦。”
“荣格的茶话会”帖子回复数快速增加，直冲1000页回帖大关！
其他几个给过恶评的小说家都有些挂不住面子。
它们在这里巴拉巴拉一通，结果蓝星文学却更火了，还快要达到文学品牌的创建要求，岂不是在打它们脸？
它们默不作声，期望“茶话会”的回帖增加数赶紧慢下来，别再冲了！
事与愿违，“茶话会”轻轻松松一千页大关，还在继续增长。因为蓝星小说家发布了之前的作品，起到一些联动效应，不少读者读完一本蓝星小说还想读新的。“蓝星文学”这个品牌逐渐在读者心中加深印象。
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读者专门@杜拉：“蓝星文学看起来不丢人啊，怎么这么快一千页回帖了？”
杜拉在光脑前气得握紧触手，装死不回复。
它在私人通讯频道里颇有怨念地吐槽了几句。
在它和它的同伴看来，汇总帖是取巧之道，根本算不得数。它们更加认为蓝星文明破坏了智械论坛的生态。
“是时候了！”一位外星小说家信誓旦旦，“我们要把蓝星小说家拉到我们的主场上！看他们还能不能嚣张起来！”
潮平号内，电子屏幕上的90.04%再次跳了跳，成为了89.94%。沉迷写作的席余烬打开论坛了解情况。过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道：
“除了文章多样性会影响智械族判断以外，议论程度也会……我要不要搞点大新闻呢？”
“叮咚！”
席余烬的邮箱忽然收到来自不同文学品牌的交流邀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