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清拢着暖炉懒散的靠在车壁上,“谁害怕,不过就是不想看见罢了。”
至于他与飞雪骑……
萧钦此番前来双叶城,便是接了飞虹将军郭婼的亲笔书信。
此人外出易容必是身份不便,如今又对飞雪骑讳莫如深,想来与飞雪骑之间的渊源颇深,倒是可以在见了飞虹将军之后问上一问。
萧钦将沈执清的表情落在眼中,他心下这般想着,抱着手中的剑挑眉,“既然沈兄不愿意多说,我也不便多问。”
萧钦将手中的车帘放下,“我此番前来双叶城是有要事,等进了城我就先行一步。”
萧钦未曾上书,就从边境赶来双叶城,想必此番前来双叶城必是要事。
沈执清并未多留,“后会有期。”
萧钦临走时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丢给沈执清,“后日,神阙宫就会在双叶城中举办拍卖,如果你们真的想查神阙宫,木牌背后就是地址。”
沈执清将怀中的木牌正反看了一眼,“多谢。若再见,必是要像萧兄讨一杯酒喝。”
*
林府
“两位公子就是这里了。”王淑领着两个人去了此前住过的府宅,一边朝着里面走一边介绍道:“我与林哥儿认识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沈执清将府邸看了看,只见这府邸三进院子,楼阁假山无一不缺,“你不是说林桓只是一个秀才吗?一个秀才无官无职,在双叶城这院子少说也要百两吧。”
王淑解释出声,“我听林哥儿说,这宅子不是他买的,是前城主,也就是雍流赏给他的。”
沈执清:“因为何事所赏?”
王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关于京城贵人的事情。”
“王小姐,这两位是?”
沈执清脚步顿住,面前迎着走来的看上去像是林府的管家。
王淑走上前同人解释出声,“官家,这是林……林哥儿的朋友。此番林哥儿出了事,他们来宅子里看一看,帮我一起收拾收拾林哥儿的东西。”
官家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下,“少爷的朋友,我怎么没有见过?”
王淑同人再次解释的同时,沈执清站在一侧捅了捅嵇宴,“这管家是个练家子。”
嵇宴抱着手臂微微侧目,“你看那边。”
沈执清顺着嵇宴的视线朝着一旁看了过去,只见屋子的墙壁上刻着与琅玉轩一模一样的金乌刻纹。
看来这林恒,果然不止是一个秀才这么简单。
雍流逃窜,林恒被杀,这其中应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淑:“沈公子二位这边请。”
沈执清将视线从管家身上抽回,跟着王淑进了后院。
王淑抬手给人指了指,“后面就是林哥儿的院子了,中间这个是书房,你们若是想查什么,尽管查。”
沈执清嗯了一声,“多谢王小姐。”
王淑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两位公子不必多礼。”
沈执清迈步走上台阶,错身与人走过之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对了王小姐,有件事我之前忘记问了。”
王淑冲着人微微颔首,“您说。”
沈执清摸着手中暖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王小姐与林桓认识多久了?”
王淑回答出声,“我们是三年前认识的。”
沈执清笑了笑,“那王小姐与林桓的感情想必应该很好吧。”
王淑:“那是自然。”
沈执清点了点头,视线垂落在王淑腰上别的桃花笺子上一扫而过,“没什么了,那屋子我们自己找就行。”
王淑抬手,“两位自便。”
沈执清拢着暖炉迈步进了屋子,书房不大,他进屋一眼就看见了立在桌子旁正拿着书翻看的嵇宴。
“有发现吗?”
嵇宴抬眸,“聊完了?”
沈执清嗯了一声,“聊完了。”
嵇宴看着沈执清走过来,将手中的书放下,“聊的什么?”
沈执清将脚步停在嵇宴的跟前,身子靠在一旁的桌子上,轻笑了一声,“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嵇宴:“离她远点。”
沈执清笑了一声,走上前,“我刚问她是否与林恒恩爱,她的回答是恩爱,并且表示两个人已经认识了三年了。”
“三年,爱人死了,腰间却别着桃花笺。”沈执清追着人走到一旁,“一看摄政王就是不知道桃花笺是什么。”
嵇宴突然停住脚步,沈执清冷不丁的一头撞上了对方的后背,他向后退了一步,嵇宴转过身来,“孤知道。”
沈执清揉了揉脑门子,诧异的问出声,“你怎么知道桃花笺?”
嵇宴将视线落在沈执清身上,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丞相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等等。
沈执清回忆了一番,好像关于桃花笺有那么一个事情,发生在七年前,春日宴之后。
自打春日宴上陛下表现出对他的信任与宠信之后,他在京都内的名气隐隐有朝着摄政王嵇宴看齐的苗头。
这下全京都的世家大族都觉得他前途无量,纷纷派人来提亲,那时提亲的人恨不得将他的门槛给踩踏。
后来因为人太多,就由皇室牵头举办了一场桃花宴。
他怎么忘了,当日赏花宴背后操办之人实际就是嵇宴。
因为前来桃花宴的女眷,腰间需佩戴刻有自己名字的桃花笺,将桃花笺赠给心上人,所以自那件事之后,南梁的女子皆喜欢佩戴此物,用来赠给心上人。
可王淑明明口中说喜欢林桓,可她的桃花笺却尚在腰间。
沈执清扬了扬眉头,“哦——我想起来了。”
“桃花笺就是你编出来的玩意。”
要知道当日因为这东西,他都要被这玩意砸死。
嵇宴头也没抬,站在桌子旁翻着手里的东西。
沈执清抱着暖炉的手指微曲,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了片刻。
之前不明白嵇宴的心思就算了,此番知道了,他开始好奇,嵇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还有,他说那时说他也在莲花巷又是什么意思?
明明那时他奉命与同科进士林景殊一起前往乌蓬里查案,自始至终,身边跟着的就只有林景殊一人。
“这里被清理过。”
嵇宴的声音让沈执清从深思之中抽出来,看向嵇宴,“不应该啊,王淑故意说的那一套,目的不就是为了吸引你我前来,找东西吗?”
“错了。”
嵇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从桌子后面绕出来,“之前你说过,邪阑村中一共有两拨人,一拨是在村口杀你我的神阙宫,还有一拨则是在村中以银钩杀了林桓的人。”
“杀林桓的目的是什么?”
沈执清:“因为林桓与雍流勾结,怕事情败露?”
嵇宴:“可雍流是在为谁办事?”
沈执清:“神阙宫。”
该死的。
“故意让我们看见不过是想借着我们的手帮他们找已逃走的雍流。”沈执清摩挲着手指,“看来,雍流此前应是与神阙宫之中合作过什么事情,但因为此番雍玦的死,让两方闹崩了,所以,神阙宫派人追杀了两个人。”
“等等。”沈执清看向嵇宴,“若按照如此推断,那王淑就是神阙宫的人?”
“她此前与林桓在一起,不过是神阙宫安插在雍流身边的眼线?”
“不。”嵇宴走到窗边,视线望向不远处屋子上刻着的金乌图案,抬手将窗户关上,“或者可以说,林桓包括雍流在内都是神阙宫的人。”
“什么?!”沈执清瞪大了眼睛,“可雍流自新皇登基,就已经是双叶城的城主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神阙宫之人,那神阙宫岂不是……”
嵇宴将脚步顿在沈执清身前,“或许更早。”
嵇宴再次出声,“神庙地宫下的万人坑少说也有二十年,所以说神阙宫的建立应该是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
沈执清面色当即沉了下来,“可是燕国余孽?”
嵇宴:“据孤所知,当年燕宫的人,都死了。”
沈执清皱紧眉头,“那又会是谁?”
二十年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神阙宫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建立开始谋划这一切,那二十年足以在南梁扎根。
“所以,雍玦亦是神阙宫中的棋子?”
嵇宴:“是。”
“只不过若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恐怕还需要找到雍流。”
沈执清:“你来看看这个。”
嵇宴冲着人走了过去,就看见沈执清走到了一旁的架子上,从架子上将一块玉石雕琢的小狮子递给他。
嵇宴伸手接过,摩挲着上面刻痕,“新刻的?”
沈执清又拿了架子上其他的摆件,“不止这一个,这上面的东西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看来这林桓不止是个秀才还是个雕刻石雕的好手。”
嵇宴将手中的小狮子放下,抬手碰上手边的一块不起眼的玉玦。
玉玦碰上的那一瞬,屋内响起了咔嚓一声。
沈执清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向着声音来处看去,“有密室。”
他拿起桌子上的烛台正准备走下去,嵇宴却是伸手将人拦下,走到了他前面,“我先下。”
沈执清盯着嵇宴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子暖意。
他捏紧手中的烛台,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在对上嵇宴回头看过来的视线,沈执清将眸子移开,抬手将手里的烛台塞进他的手里,叮嘱出声,“没什么,就是想说注意……注意安全。”
嵇宴弯了弯唇,伸手一把将沈执清垂落在身侧的手给握住。
沈执清本想挣开,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在什么时候,他和嵇宴早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