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相爷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为什么偏偏只给你说,不给我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不对啊,我跟着相爷这么久悄悄话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等等,难道你们昨晚其实是在……”

  嵇宴猛地顿住脚步,朝着人看了一眼。

  好可怕,眼神怎么看着像是……欲求不满。

  玉离抖着手,将手里抱着的糕点递到嵇宴跟前,“五方糕吃吗?”

  嵇宴现在不用想也知道玉离脑子里都想什么,想起昨夜沈执清说的那些话他就……

  嵇宴蹙了蹙眉头,“不吃。”

  他拨开人,在廊亭找了个坐坐下,倒了一杯茶去火,“今天府上没人,相爷出去了吗?”

  玉离吃糕点有点噎的慌,含糊不清的应道:“对,出去了。”

  嵇宴看着推到他面前的空茶杯,掀了掀眼皮子。

  冷飕飕的视线落在身上,玉离觉得一口糕点梗在喉间。

  他咳嗽了两声,咽了一口唾沫,从嵇宴的手里将水壶接过,“我……我自己来。”

  嵇宴端起茶杯,“好吃?”

  玉离喝茶顺了顺,“就是双喜楼跟前的老字号,你之前不是在那,没吃过吗?”

  双喜楼。

  嵇宴端起茶杯,敛下了眼底的色彩,“没有。”

  玉离将手里抱着的糕点推到嵇宴跟前,“刚刚相爷差人送回来的,尝尝。”

  嵇宴视线落在袋子上,“他给你的?”

  玉离:“对啊。”

  嵇宴:“他喜欢吃?”

  “不喜欢。”玉离摇了摇头,“相爷吃辣,他不吃甜的。”

  那就是特意带给玉离的。

  嵇宴摩挲着杯壁,面上渐渐浮出一层不悦。

  半晌,嵇宴将杯子放下,问出声,“他去了双喜楼是吗?”

  “欸,相爷他没跟你说吗?我以为他昨天晚上找你是说这件事来着。”玉离见人不吃,又将袋子拉到跟前,“不应该啊,双喜楼你熟啊,相爷去怎么带了柳直没带你?”

  “宴哥,你不会失宠了吧。”

  嵇宴:“…………”

  沈执清。

  嵇宴将名字在口中狠狠的咀嚼碾磨,像是要咬碎了咽进肚子里化成骨血。

  半晌嵇宴伸手从玉离手里将快要入嘴的五方糕拿起站起身。

  玉离:“你怎么抢我糕!”

  嵇宴低头看着手里的五方糕,“喜欢吃?”

  玉离乖巧的点了点头。

  嵇宴塞回他手里,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沫沫,“走,我去给你买。”

  玉离:“!!!!!”

  呜呜呜呜呜呜,他宴哥,对他好好,他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

  *

  京都永夜,双喜楼内华灯纵博,宝灯艳舞,声声不绝。

  楼上雅阁,珠帘垂落,软榻上支着脑袋靠着一人,一身素白,垂落下的衣袍皎洁如霜雪。他眸子微微垂落,素白的手指轻轻捏起跪在榻前的脸细细端详着,像是在品鉴一个艺术品。

  不过这张在双喜楼内称得上头牌的脸,比之嵇宴那张脸差远了。

  珠帘外,双喜楼的鸨妈跪着,抖着嗓子为自己争辩道:“相爷啊,我真的没骗您,那宴朝欢在我这真的什么苦都没吃过。”

  沈执清甚是无趣的将手指抽回,拢在身前的暖炉上,“那他之前在楼里一直都带着面具?”

  鸨妈:“那是他骗我,骗我说他毁了容。”

  沈执清:“谁人不知双喜楼的妈妈精明过人,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老妇……都是当年老妇见钱眼开!”鸨妈磕头一拜,“当初老妇无意间在那流放的官奴之中见到那少年捂着脸遮遮掩掩,走进了才发现其中秘密。”

  “相爷您应该知道摄政王那张脸,可是真绝色。”

  沈执清赞同。

  这个确实。

  不过嵇宴比他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鸨妈继续道:“当年京都无数人都想成其入幕之宾却碍于人地位没人敢造次,老妇当年花了重金从军爷手里将人买来,就想着私下里将人送到这些人的床上……”

  感受着头顶沈执清落下的冰冷视线,鸨妈叩首闭了嘴。

  沈执清手指放在暖炉上敲了敲,“人送了?”

  鸨妈浑身一抖,“当年这事不知道是被谁走漏了风声落进了宴朝欢的耳朵里,这人就放火烧了屋子,后来人直接消失了半个月,回来之后就说自己毁了容,还说她要是敢这么做,他就将这件事抖到摄政王面前去。”

  “这……这我一听,我还哪敢啊……”

  也是,若真的送了,倒也养不出来他这般傲气的性子。

  不过他宴朝欢还真是选了一个好靠山,沈执清一直觉得嵇宴比他狠,这事情要真是捅到嵇宴跟前,别说这双喜楼开不下去,这双喜楼里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沈执清:“你将人买了可有见过他家里人?”

  鸨妈摇了摇头,“没见过,据说晏家出事没多久,晏家家母就因为哀愁过渡去了。”

  沈执清抬眸,“本相这边什么规矩你懂。”

  “相爷您今天来这的消息我绝不对人透露半个字。”鸨妈从地上爬起身,冲着人躬身,“上次相爷您夸了人后,这妖儿啊最近特意又为相爷学了不少推拿按穴的好功夫……”

  沈执清:“你这花魁可真是白白糟蹋了。”

  “能服侍相爷,那是妖儿的福气。”鸨妈交代人两句,就离开了。

  人一走,屋内就剩下两个人。

  那名唤了妖儿的奴像是第一次见他似的,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相爷……”

  沈执清:“特意为本相又新学了点手艺?”

  妖儿红着脸点了点头。

  沈执清拍了拍肩膀,“上来吧,给本相揉揉。”

  这场病,一躺就是一天一夜,躺的沈执清觉得自己身子都要散架了。

  欢喜楼的这位头牌别看着年龄不大,推拿按穴的手法倒是高超。

  沈执清就趁着找人,顺便寻老鸨问了点事情出来。

  结果,还算满意。

  至少让他知道了宴朝欢没有骗他,甚至,当初来相府也是他主动要求的。

  如此坦诚,当真就只是为了靠近他为自己父亲翻案?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身子被按的舒服了,沈执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窗外一片繁华春色,屋内沈执清做了一个梦。

  梦中花灯绵延数百里,灯火如昼,似是一年京都金吾不禁夜。

  耳畔声音回笼,似有马车从身前飞驰而过。

  沈执清惊惧之余正欲避让开来,手腕就被人一把握住,拉扯到了一侧。

  他喘了一口气正准备道谢,抬起头时,却突然愣住。

  身后光色如天边的星桥银河,光彩绚烂,但此等艳色的灯火却不如此时立在面前的人耀眼。

  沈执清呼吸一窒。

  嵇宴,我又梦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