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闻身价几何,在场没人不清楚。

  就是他放话出去谁和他离婚赔付身价的百分之一,都能引得无数人眼红耳热,不分男女地愿意排队过来试试运气。

  净身出户这四个字,在一段叶雅芝无法理解的同性感情里,实在太重了。

  叶雅芝先是一惊,却在看到季闻那张仪表堂堂,非常可靠的脸后气不打一处来。

  “把小季总给我扶起来,别让他在我面前卖乖!”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着谦逊有礼的正派人,竟然能把他儿子给哄骗到床上去,失了心又失了身,还情愿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嫁”到他家里去!

  “小辰,你怎么那么傻,他说什么你都信?”

  叶雅芝快被气死了,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右手一指被佣人架起来的季闻,“现在华国又不允许同性结婚,让他签一个婚前协议有什么用!过几年他如果真从外面抱个私生子回来,你又能拿他怎么办?”

  叶雅芝悲从中来,像是真的看到了未来叶星雨孤身一人,黯然地带着被人赶出季家的样子。

  “空口白牙就想把我宠还来不及的儿子骗走,你做梦!”

  叶星雨还在愣着,叶雅芝就像个护崽的母鸡一样,硬是拽着不肯离开的他往外走,要离季闻这个偷鸡黄鼠狼远远的。

  “妈——”叶星雨趔趄两步,无奈极了,“季闻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你都山;与。彡;夕知道?”

  叶雅芝恨恨地戳他头,“傻儿子,那你告诉妈,你一开始和他交朋友,知不知道他对你存了这种龌龊心思?是不是被他的温柔小意迷了眼,等发现他心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舍不得了?一脚掉坑里爬不出来了?”

  叶星雨:“……”

  卧槽,全中!

  “我就知道。”叶雅芝惨笑一声,哽咽道:“你的性子太随我,都把人心想的太善良。妈已经为了自己的单纯付出过家破人亡的代价了,妈不希望你再重走这条老路!”

  这一刻,叶星雨沉默地看着老妈黯然的背影,知道她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生父许探之。

  许探之用温和谦逊把自己包装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骗了老妈的整个青春,险些害的原本和气的叶家人反目成仇,彻底决裂。

  这是叶雅芝深埋在心底的,一辈子揭不过的伤疤。

  当初执意要和许探之在一起的老妈,和如今执意要信季闻的自己又何其相似?

  眼见两人步出房间,季闻焦急道:“叶阿姨,请给我一个机会!”

  “我们走。”叶雅芝没有回头。

  不远处的回旋楼梯传来脚步声,从一楼听见动静的梁先生匆匆赶来。

  “你来了,乔。”叶雅芝面露疲惫:“送客吧,这里不欢迎季家的所有人,告诉门房以后都不要放姓季的进来了。”

  梁先生愣了半瞬,示意身边跟着的小六照做。

  “叶阿姨!”

  “妈!”

  叶星雨停下脚步,这一次,任由叶雅芝如何用力,却都拽他不走。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叶星雨叹气,忽然苦笑着问梁先生:“梁叔,你和我妈结婚的事公布以来,家里压力也不小吧?”

  梁先生点头又摇头,深深地看着身旁的妻子:“一点小事,他们的意见算个屁。”

  “那老妈你又怎么感觉?”

  叶星雨耐心地问:“结婚以来过的开心么?和以前比呢,这事有没有妈你以前想的那么可怕?”

  叶雅芝别扭道:“忽然问这个做什么,又有什么好感觉的……”

  话落,她就被两人齐齐转过来的较真眼神看的如芒在背,不自在改口道:“很轻松,感觉有种……心里压着的大石头被打碎了那样。”

  “轻松是吗?”

  叶星雨叹息,悠悠开口道:“但我如果说,自从你们结婚以来,我每天煎熬的要死要活,生无可恋,痛不欲生,求妈妈您赶紧和梁先生离婚,你会愿意吗?”

  “小辰?”叶雅芝不可置信,浑身一颤。

  “您会愿意离婚吗?”

  叶星雨脸色落寞,后退一步:“如果在梁先生和我之间,您只能选一个,妈妈您会选谁?”

  “我……”叶雅芝表情痛苦,想要伸手去抓叶星雨,却无法抛弃身后的梁先生。

  叶星雨和梁先生,是她往后余生唯二的生命支柱,缺少任何一根,她都不可能过的幸福。

  叶星雨又后退了一步,站定在她和季闻中间。

  “完全没有办法选是吗?”

  叶星雨垂眸,自嘲又低落道:“我明白您的心情,所以从来也没有让妈妈您去选过,我默许梁先生对您的追求,默许美利利带着女友来见您当家长,也默许阿尔佩尔修道院里,萨琳娜奶奶对你们的指婚。因为我不想妈妈您像今天这样煎熬,那样太痛苦了,没人受得了。”

  “小辰……”叶雅芝泪流满面。

  叶星雨又后退了一步,摇头苦涩道:“可是,妈妈您今天却让我做这样的选择,必须让我在您和季闻之间站队。但是,我在感情方面贪得无厌,不会抛下你,也不会抛下他——”

  “一定要让我选,我要你们全部!”

  这样强硬霸道的叶星雨,叶雅芝今日是头一次见到。

  以往在家人面前,叶星雨都是乖巧的,懂事又温顺的。叶雅芝都快忘了,她的儿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家养的小野猫,而是一只本应风光无限,站在草原山巅的狮子王。

  狮子的命运,当然是由自己来掌控。

  就算是她,也没有能力去影响。

  “季闻,你过来。”

  叶星雨笑容一肃,牵着季闻的手来到叶雅芝面前,“妈,刚刚的画面您就全忘了吧。重新给您介绍一下,这是你儿子未来的丈夫,季氏集团华夏区总裁,兼生命之花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季闻。”

  季闻颔首,恭恭敬敬给未来丈母娘行了礼。

  “伯母您好,我和小鱼的事抱歉瞒了您这么久。但我保证,以后绝不再有现在的情况发生!”他顿了顿,又很懂的向梁先生行礼,“如果以后我有对不起小鱼的地方,伯父您随时叫小六他们来收拾我,季闻认打认罚,绝无二话!”

  这一声伯父喊的梁先生是心花怒放,一向紧抿的唇角,竟然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对着季闻点点头。

  这才是深藏不露的马屁精啊……

  叶星雨看目瞪口呆。

  “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气我是吧!”

  叶雅芝气呼呼地给了梁先生一脚,“你笑什么笑,点什么头?不是你儿子你不心疼是吧!”

  “没有。”梁先生矢口否认,耳提面命被老婆训的像个孙子。

  叶雅芝大发雌威:“我看你就是不心疼,一点立场都没有!被人随便喊一声伯父竟然就美的什么都答应了,小鱼的婚姻大事有你这么儿戏的吗!”

  梁先生委屈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大棕熊,“我认真想了想,觉得他们两个很合适……”

  从小接受爱情无关性别教育的梁先生思想开放的很,丝毫不觉得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膈应的,不就是生不出来崽儿么,当叶星雨不孕季闻不举不就好了。

  “你……你气死我算了……”

  叶雅芝看了一圈没有友军,已经气的没有力气再气了,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撂下一句“以后小辰被欺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扭头就走。

  “谢谢妈,爱死你了!”

  叶星雨大笑,抱着季闻差点蹦起来。

  不反对就是默认同意了,他的妈妈果然棒棒哒!

  叶雅芝气呼呼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凑巧此时换了一身衣服,听到季闻说话过来看情况的季老爷子走到楼梯口。

  季怀远:“梁家太太……”

  “看你教育的好孙子!”

  叶雅芝柳眉倒竖杠了他一句,扶着楼梯扶手就走了。

  季怀远:“?”

  “不好意思,雅芝他心情不太好。”

  梁先生紧随而后地过来,抱歉地拍了拍季老爷子地肩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季老先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也跟着上楼不见人影。

  季怀远:“???”

  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一排排佣人非常有眼力见地跟着两个主人溜了个没影,于是这欧式风格挂满油画和花束的三楼城堡走廊,就看到这头兴奋抱在一起的叶星雨和季闻,对着那头的季老爷子遥遥相望。

  季怀远一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疑惑问:“你们这是?”

  “爷爷,您怎么来了?”

  季闻今日诸事皆顺,心情颇好地打算把困难一并解决。“来屋里坐会吧,我有关于赌约的事和您谈谈。”

  季怀远道了一声好,“正巧我也有这问题和你聊。”

  气氛完美又和谐的开场,并不能保证话题可以轻松愉快地聊到最后。

  季老爷子进屋聊了不到五分钟,一声比刚刚叶雅芝那穿破三层楼女高音还大上几分贝的吼声响彻城堡。

  “你说什么,我不同意!!”

  刚刚叶星雨和他老妈battle,季闻这个当女婿的不好去杠丈母娘,但现在面对自己爷爷,还是个输了赌约的爷爷——季闻可没那么讲究了。

  “季家男人,言必信行必果,岂可食言而肥?”

  季闻一脸严肃,直接搬出了季家组训怼他爷爷,“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家无信则衰。如果爷爷您连对孙儿的承诺都无法做到,季家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定会勃然大怒,斥责您忘本。”

  “你、你这不肖子!”

  季怀远剧烈喘了几口气,才忍住没脱了鞋把季闻打一顿,“你有意设局诱我,整个赌局就是一场骗局!欺瞒长辈,是为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为商者,成王败寇,兵不厌诈。这是爷爷您教我的。”

  季闻侃侃而谈,把他爷爷挤兑的找不着北:“更何况,当时我对您并没有一句谎话,是爷爷您自己胸有成竹,赌前不问明情况,赌时不派人侦查,等现在尘埃落定,赌约生效时又找寻借口,想要规避重点,岂不可笑?”

  季老爷子双眼冒火,如果目光能杀人,季闻现在已经被他瞪的满身筛子,大卸八块了。

  “是老夫可笑,还是你荒唐?季家不可一日无后,你和一个男子结发,岂不是要将季家这百年基业拱手送人!”

  “孙儿自然不会让季家基业毁于一旦。”

  季闻拱手一拜,抬起的俊脸笑容带着深意:“爷爷您忘了,您还有一个孙儿季佑。他年仅八岁冰雪聪慧,学习刻苦又乖巧懂事,稍加培养后,未来定然可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雅芝:女婿都是上辈子的讨债鬼。

  季老爷子:孙子也是。

  季佑(大雾):不不不孙子不是,哥哥才是!!!!

  被骂*3但脸皮很厚毫不在乎的季闻,抱着老婆骄傲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