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叶星雨怎么气成河豚,季闻都坚持举着相机,给小孩来了一套性感写真。

  真真是一个手指都没碰他。

  直到叶星雨呜咽一声软倒,蜷着身体剧烈发抖。“好痛......我好痛!”

  他浑身的皮肤烧成红色,睁大的凤眼视线昏红,像是缺氧鱼儿一样缠着被子转了两圈,浑身都在发抖。

  “小雨!”

  叶星雨听到有谁叫他,然后是那个讨厌家伙紧张又温暖的怀抱,明明刚才放过狠话的,可他实在太痛了,很快揪着季闻胸口的衣领,控制不住地流下生理性的眼泪。

  “乖,把止疼片吃了,很快就撑过去了,坚持住。”

  白色药片和温水递到他嘴边,叶星雨勉强咽了,在泪眼朦胧里睁开眼,赌气道:“......你不是不会停吗,给我走开。”

  季闻轻轻解开捆着他手脚的皮带,叹气道:“你真是个笨蛋。”

  叶星雨更生气了,用头捶他胸口:“你不陪我睡觉,还说我笨蛋!”

  “还学会打人了?”季闻有点好笑,可能是看他的时间快到了,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小雨,但凡我这些年对你动过一点歪念,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他摇头无奈地笑,“但这样可没意思,我想要的不只是一天两天......”

  季闻抬头看着窗外,“你不会主动离开叶家,而我还一直能力不足,爷爷不会同意我带你走的,太早和你在一起,我是在害你。”

  怀中的叶星雨渐渐安静下来,他本就宽松的睡袍更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米七多的身高已经逐渐缩小到一米六,张扬帅气的五官也逐渐退化,模糊了棱角。

  “所以......你是在等一个时机?”叶星雨软弱无力地说着,努力维持清醒,发出疑问。“你会让未来的我等很久吗?”

  “很快了。”季闻笑着揉揉小孩的头,“乖乖睡吧,你陪我的这两天,我很开心。”

  “......”叶星雨没再说话,安托万的解药时效到了,他已经完全变回了七八岁,鱼小夜的模样。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最后用口型回道:下次再见,我的大叔。

  ...

  十八岁生日那年,叶星雨曾经宿醉过一次。

  那种脑壳喝断片的感觉贼鸡儿难受,他就此在朋友圈里戒了白酒,只喝黑啤。谁敢劝他就厚着脸皮说自己酒精中毒,打死不喝。

  但这回,叶星雨确定自己就是在研究所里喝了一杯疑似墨汁勾兑的解药而已,为什么会断片长达三天之久,这三天他都干啥了???

  叶星雨一脸懵比,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小朱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坚持说我这里是被蚊子咬的??”

  小朱忍笑不说话,小赵系着围裙接话茬:“也可能是弟弟你昨晚自己掐的?”

  叶星雨吐血道:“谁能掐出来这种印子啊,你说是季佑趁我睡着打我一顿我都可能信了啊!”

  小朱先是恍然大悟,又一脸沉重地点头:“这都被你发现了,没错,就是季佑少爷偷溜进来打的,我可以作证。”

  叶星雨:“......你这样借口都不带换的栽赃季佑,他会哭的。”

  不说就算了,他好气哦!!

  。

  一个未解之谜横在心里,叶星雨贼不痛快,揉着头回到卧室,还是先办正事去了。

  打开邮箱,果然有一封小美发来的邮件,这个家伙虽然人比较跳脱,但对人的承诺向来说到做到。

  林龙已经被他秘密押运回A市了,而且经过一通“招待”,基本把他知道的,经手的,上头是谁,交代的明明白白。

  [小可爱,需要我帮你打扫干净吗?]

  看着邮件的最后一行字,叶星雨沉默了。

  邮件正文说的很清楚,林龙没有拿到M国绿卡,而是被遣送回国,而他又辗转去到越南打算办个身份证明,被小美空降劫回国的。

  打扫干净,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是偷渡回来,只需要他轻轻回个“好”,林龙就会立刻人间蒸发,查无此人。

  直到平板屏幕暗下去,叶星雨才猛然回神,自己已经发呆了很久。

  [你在哪,我现在过去一趟。]

  [Oh!小可爱你要来??等我先吩咐人打扫一下,过十五分钟我派人去接你!]小美回复的很快。

  [等你。]

  叶星雨合上平板,思绪不由回到年代久远的以前。

  刚上大学时候,林龙还是个有点内向的农村大男孩,穿着简单的麻布衣服,吃饭只能打素菜,被室友分享零食的时候还会腼腆的说谢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被他从八百块一个月的勤工俭学饭店拉出来,顶了高档自助餐一个周的侍者空缺,领到三千块薪水的时候?

  还是从毕业设计,他把自己几个懒得动手哥们的作业打包给他,做一份立结八千的时候?

  或者是从他创业前期带着林龙到处跑,请客户吃饭娱乐随随便便一桌几十万花出去的时候?

  叶星雨闭上了眼,甚至有点无奈的想,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向林龙伸出援手,他会不会现在过着996的职工生活,有一份不高不低的酬薪,过上更适合他的人生呢?

  没有再想更多,叶星雨下楼坐上了小美的车,一路从市区到郊区,直到来到一处荒凉的小县城。

  叶星雨终于见到了这个背叛自己的助理。

  他明显是被刚洗干净的样子,苍白的皮肤上只剩下青紫伤痕。没有什么东西捆着,但已经虚弱的只能坐在椅子上了。

  听到有人来,林龙惊恐地看向门口,发现只是一个小孩后,先是松了口气,又沙哑着嗓子道:“小孩,你是这的村民吗?赶紧出去,这危险,不是你待的地方。”

  “......”叶星雨没有吱声,林龙都到这时候了,不会再装给谁看了,他就是单纯的在对一个小孩发善心,如此而已。

  “怎么不说话呢这孩子,是个小痴呆么?”林龙嘟囔了一句,勉强扯个微笑出来,“你赶紧回家,爷爷奶奶担心你,回家。”

  可能是牵动了伤势,林龙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半晌,对着地面吐出一口血沫。

  “......你还好吗?”叶星雨上前两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表明身份,而是就着这个误会演了下去。“我爷爷是给这里人送饭的,我隔几天就来玩,一点都不危险啊。”

  林龙一愣,喃喃自语:“也是,这楼不该给人看的都在下头,上面给人转转也没什么。”他发了一会呆,没有再劝他走,而是小心翼翼的问:“小弟弟,今天是几号?”

  叶星雨:“月底了,二十七了都。”

  林龙失神道:“是吗,竟然才过了一天......”

  “你是谁,我以前在村子里没见过你。”叶星雨上前两步,“你吐血了,需要我帮你叫诊所大夫吗?”

  两个有着深仇旧怨的故友,就在这样一个奇异的环境下,重新认识了对方,甚至还心平气和的聊了一会儿天。

  “不用麻烦了弟弟。”林龙释怀一笑,“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叫来医生也没用的,哈哈哈......”才说了几句话,他又咳嗽,像是连心都要咳出来似的。

  咳嗽完,林龙打开了话匣子,断断续续道:“你问我是谁?我是一个背叛朋友的卑鄙小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所以才落得了现在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谁也怨不了谁......”

  叶星雨默默给他递了一张纸,没说话。

  “谢谢。”林龙接了纸,也没力气擦嘴了,“我这人一生亏欠别人太多了,原以为什么都是自己靠努力拼出来的,可是现在回头一看,屁都不是。”

  “自己几斤几两还没点数吗?拿着别人家里的资源做成了点事,老板本人还在拼事业拼努力,我却比他先膨胀起来了,弟弟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哈哈哈......”

  叶星雨心情复杂地跟着笑,“是啊,我看你是挺傻的,笑的还丑。”

  林龙失笑:“你这小孩嘴巴真毒,叔叔我都没几天好活了,你还不让我多笑几声。”

  叶星雨道:“为什么这么说,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林龙道:“因为我走错了一条路,通往悬崖的路。”

  叶星雨道:“那你后悔走这条路么?”

  “说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林龙又咳出来两口血沫,“我已经没有办法去弥补谁了,可能以死谢罪是我最好的结局吧。”

  “就是......太对不起他,还有我的父母了......”

  说到这,林龙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接连几个月的奔波,他已经被折腾的很瘦了。

  中午了,小县城家家户户开始做饭,香味顺着窗户飘进来,林龙的肚子咕噜咕噜饿的直叫。

  “你饿了吗?”叶星雨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糖,“我的零食可以分给你。”

  “啊?”林龙愣了一下,小孩的手已经摊开,掌心托着一个黑色包装的棒棒糖。

  “谢谢你,小孩。”林龙没有接,“能听我说会话,叔叔已经很开心了。这糖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我不能要。”

  “不是很重要,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叶星雨纠正了他的措辞,“但是我现在给你了,请你好好珍惜它。”

  说完这些,叶星雨转身离开了这里。

  恰好,听说他要来的美利利也刚好赶到,“这就要走了吗,小可爱我才刚到啊。”

  叶星雨不好意思道:“这里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吧,但是上次你没有赴我的约,今天我可要好好请你去玩,谁来也带不走你,哼哼!”

  ...

  屋外两人的对话,林龙是听不清的。

  他静静坐在那里等着生命的终结,却被人胡乱灌了几口水,几片面包,连夜送回了遥远的农村老家。

  “儿啊!这阵子你都去了哪,我和你爸找的你好辛苦......”

  他......活下来了?

  林龙茫然地回到土坯房,自己的小房间,直到戴上了自己以前的旧眼镜,才看清楚那颗自己带回家里的糖。

  普罗塞尔限定黑啤糖。

  林龙紧紧捏着它,潸然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