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来的时候, 怀里还抱着好些东西,都是张泽做棉花糖需要的原料。

  有鸡蛋,白砂糖, 柠檬,玉米淀粉和清水。

  王厂长没想到,做棉花糖竟然只需要这么简单的几样东西。他看张泽洗干净手,将玉米淀粉放进烤箱烘烤了一会, 然后再将其分装在蛋糕模具中。又拿了碗清水,加了些白凉粉化开。最后又拿出一个小奶锅,将清水、白砂糖和麦芽糖依次倒入,小火煮。

  一直煮到液体变得粘稠,颜色发黄并且开始冒细密的小泡泡这才关了火。最后将泡好的白凉粉水倒入其中,利用余热接着搅拌。再将鸡蛋的蛋清分离出来, 加几滴柠檬水, 用打蛋器打发至发泡。再将奶锅里的东西全部倒入蛋清中, 快速的打发,然后全部装进裱花袋里。

  在每个铺了熟玉米淀粉的蛋糕模具中间挤出圆形, 等其稍微变凉, 有些凝固时, 再把果酱塞进去, 上口封好撒上玉米淀粉, 静静等待它完全变凉就好了。

  其实做起来不难,就是步骤有一些繁琐, 效率自然也是比不上机器做的。

  但王厂长已经很满意了,因为省钱呀。虽然做起来麻烦,但自己厂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了,还都是做了多年糖果的工人, 手脚格外麻利。只要多做几次熟悉了,速度肯定会大大的提升。

  等棉花糖变凉后,王厂长和张泽各拿来了一个尝了尝。跟省城食品厂的竟没有任何差别,做了多年糖果的老师傅都连连称奇,自叹不如。

  张泽看着老师傅又做了一遍,见步骤没有任何错误,做出来的成品也没有丝毫的偏差这才拿了钱准备离开。

  王厂长亲自送他,在路上张泽便把自己想买制作包装袋机器的事情说了。王厂长沉吟了一会儿当即拍着胸脯说这事儿包在他身上,铁定给张泽找到一家价钱最实惠的。

  自己当了这么些年厂长,这点人脉还是有的。再走一下国有厂子的关系,价钱肯定比张泽自己去外面买便宜的多,也算是感谢他这次的帮忙。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张泽这可是俩次给自己雪中送炭了,上一次他还能说是互惠互利,他跟张泽是互相成就的。但这一次,王厂长可没办法再继续这样欺骗自己了。这次是实打实的,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了张泽的能力和自己与他的差距。

  走到门口,王厂长重重地拍了拍张泽的肩膀,眼里的感激不言而喻。他的胸膛里无数种情绪在翻涌,好多话争先恐后往嘴边爬,可临到门头却又退缩。王厂长深吸了一口气,等自己的情绪稍稳定了一点。

  他嘴巴微张,先是重重吐出一口气,随后说了两个字。

  “谢谢。”

  他又缓了一会儿。

  “你这个朋友交定了,以后有啥事儿尽管提。”王厂长放出豪言壮语。

  张泽笑了起来,立马不客气的开口道。

  “那机器的事儿我就等王厂长的好消息了,可是一点都不会跟你客气的。”

  王厂长被他逗的直笑,“你可千万别跟客气,不然我可要跟你急。”

  “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做棉花糖,唤起了张泽很多回忆。又让他想起了一个好吃的,那就是好友派。烤几片面包体,将棉花糖夹在中间,然后均匀的裹上巧克力液。口感绵软,十分香甜,张泽想到都有点馋了。

  于是便跟王厂长说了起来。

  王厂长立马就动心了,既然棉花糖都做出来了,不如再多做一个。反正上新一个也是上,不如直接上俩。

  “张厂长,这个好友派怎么做。”王厂长问。

  “不难,做一遍老师傅应该就会了。但有一个东西很关键,那就是巧克力。”在张泽看来,失去了巧克力的好友派,就仿佛失去了灵魂,倒不如不做。

  巧克力,这个张厂长倒是有听过。但巧克力现在可是个稀罕物,好像是要进口。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搞得到。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想了想道。

  “这样,巧克力的事来想办法。”不行他可以去南方看看,食品厂那个棉花糖机器不就是从南方进的吗。现在南方沿海城市发展的特别好,好多外来企业,想买点巧克力应该不难。

  到时候自己若是真的做出来了,肯定能压省食品厂一头,让他见识见识自家的厉害。

  但想去南方收购巧克力,得有一个大前提。

  那就是自己这个棉花糖得赚到钱,想到这儿王厂长的心沉了沉,对棉花糖的事情也更是上心了。

  张泽走后,他这边就开始大量的生产棉花糖了。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生产出了整整五十斤。王厂长亲自带着货,跟着自家司机把全省的供销社跑了一趟,成功把自家的棉花糖摆上了柜台。

  凭借着比省食品厂更低廉的价钱和一样的味道,迅速的占领了市场,成功报了酥糖的仇。王厂长只要一想到省食品厂那边被自己气得跳脚的模样,就觉得解气的不行。

  让他学别人,没想到有一天净会报应到自己身上吧,王厂长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

  相比于产量又提起来,县糖果厂上下一片轻松的氛围,省食品厂这里就压抑多了。

  这几天厂里员工人人自危,尤其是跟在厂长身边的,那是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厂长最近很是暴躁,自己花了大价钱专门从南方订购的新糖果机器,本以为独一无二,能霸占市场,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同款。

  刘厂长背着手,烦躁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这次给厂里进购新机子的事,是他决定并一手推进的。他跟上面的人保证的好好的,说是进了新机子一定能提高厂里的效益,带领省食品厂更上一层楼。他牛都吹出去了,结果竟然中途漏气儿,可让他丢了个大脸。

  按理来讲不应该呀,刘厂长想不明白,蹙眉坐回椅子上。在引进新机器之前,他可是对整个省的市场都进行了一定的调查。

  这个机子是刚从国外引进的,别说他们省。放眼整个西北,都找不到第二台,所以应该没人能做得出这个棉花糖呀。而且,他对整个省的食品、糖果厂也进行了调查,除了他们省食品厂,应该没有哪个厂子能拿出这么一大笔的资金去购买机器。

  那就奇了怪了,市场上突然出现的棉花糖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刘厂长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几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焦灼的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冲。

  “进。”

  “厂长,知道这个糖是从哪儿来的了。”小秘书蹑手蹑脚走进来,这几天厂长脾气大的很,哪句话没说好就是一顿臭骂,搞的他是如履薄冰。

  “哪?”刘厂长激动的站起身。

  “是吉安县城的一个小型糖果厂生产的。”

  “吉安县?吉安县是个什么地方?”刘厂长听都没听过,难不成是他当初调查的时候漏掉了哪家大厂子。

  小秘书支支吾吾。

  刘厂长眉毛一皱,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贝,急切的催促起来。

  “干什么呢你,赶紧说。”

  小秘书被刘厂长吓得一激灵,哆嗦着身子,战战兢兢开口道:“就是我们厂…抄袭酥糖的那家工厂。”

  房间一下安静了下来。

  刘厂长表情呆滞,嘴巴微张,足足缓了两分钟这才缓过神来。

  他咽了口唾沫,收起了刚刚暴怒的表情。缓慢的转过身,脸色十分尴尬。

  这…刘厂长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刘厂长小声嘟囔。自己抄了人家的酥糖,人家转头就抄了自己的夹心软糖。还用的是,自己抄袭酥糖所用的策略,走的低价风,打价格战。

  真的是。

  刘厂长突然好懊悔,自己咋就这么想不开,非要去抄袭人家的酥糖。现在好了,闹成这样,他还没地儿说理去,毕竟是自己先开的这个头。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对。

  刘厂长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那个场子买得起机器嘛?

  他转头问秘书。

  小秘书摇摇头,肯定道。“买不起的。查了他们家糖果厂,也是最近这几个月生意才好起来,就是靠了那个酥糖。”

  “那他们怎么做的棉花糖?”刘主任更纳闷了。

  “是…是那个…”小秘书又吞吞吐吐起来。

  “赶紧说。”刘厂长咆哮。

  小秘书皱着眉,耷拉个脸,实在不知道该咋给厂长说。说他花大价钱专门买机子做的棉花糖,被人家纯手工做出来了?厂长要知道了,得有多生气。生气就算了,到时候挨骂的还是自己。

  小秘书苦着脸,再次感叹打工人的不易。

  “他们厂工人自己做的,没机器。”小秘书低着头不敢看厂长,蜷缩着脖子小声道。

  “没机器?”刘厂长眼睛一瞪,气的愣是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直直向后倒去,就听咚一声。

  小秘书赶忙跑过去,“厂长,你怎么了厂长。你快醒醒呀厂长,们厂不能没有你啊。”

  刘厂长气得浑身抽搐,自己还没有死呢,这小秘书怎么就开始哭丧了,这时候不应该赶快叫医生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抬起一只手,狠狠拍了拍小秘书的胳膊,用最后一口气怒道。

  “送…去医院。”说完脸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