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堆了厚厚一层, 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消散在半空中。

  真冷啊。

  施清用手搓了搓自己两只耳朵,慢慢走在甬道上。

  今年雪下得格外大, 雪半化不化时最冷, 孟如归初冬没有做好保暖, 生生冻了两根指头。

  他生来要强,就算是手上痒痛也不会抱怨, 还是施清发现他晚上会偷偷抓挠, 抓过来仔细一看,冻疮上都生了白色小点。

  路上积雪甚厚,踩在脚下咯吱作响。施清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终于从村口走到了家门前。

  门前干干净净, 有几只麻雀在门前捡食苞谷。

  大门半掩。

  施清推门高喊:“师尊,我回来了。”

  里面没有人回答, 施清便掩好了门,自顾自地往里屋走去。里屋门前挂了厚毡,推开门一股子春意袭来,当下施清额头上就闷出来了些细汗。

  孟如归身上穿了厚衣,他手中正在缝着一个红色小布袋, 布袋上画着童子抱莲图。

  只是孟如归两根被冻的手指实在是有些难以弯曲,这小布袋缝的也不成个样子。

  歪歪扭扭也就罢了, 下面有一个角还脱了线。

  施清将外衣脱下,他赶忙上前将那个东西抢过来道:“师尊哪里做得了这个?放着我来就好。”

  施清手里一边动作着,一遍道:“师尊这是在给师兄和师姐的孩子做红包?”

  孟如归嗯了一声,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道:“今年第一次来, 总要有些表示才可以,那孩子应当是六个月了,本来满月咱们二人就应该去的。”

  施清将袋子封好,又坠上穗子。

  他将孟如归手拖出来,在那两根手指上仔细涂抹药膏。

  孟如归抬了抬眼,他道:“你这几日是去哪里了?怎么走的时候都不跟我说一声,传音与你你也不回。”

  施清嘿嘿笑着,另一只手在怀中掏来掏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封灵袋,将封灵袋中的东西倒在地上。

  等那一团光亮散去后,地上那东西发出微弱的“嗷呜”声,声音又弱又可怜。

  那猫瘫软在地,发出微弱的哭声,它歪头,在右脸侧挤出三个下巴。

  施清挠了挠头,他怎么记得这猫明明身子骨很壮硕来着?当时以一猫之力挤开众猫,让自己买下了它。

  孟如归将手中东西放下,他将那只猫抱在怀中,对着施清道:“这么冷的天,你放它在地上作甚?万一冻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猫的肚子可是较弱的很。”

  胡说,这屋里分明暖和的很。

  这猫通体雪白长毛,脸圆似锅,身上淡银色虎斑纹,远远望去好像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现在吊睛白额大虫现在趴在孟如归怀中,将自己脸埋在孟如归胳膊上,较弱嘤咛。

  施清:“……”

  夜晚,施清给孟如归涂好药膏之后,两人熄灯睡觉。

  将将闭眼,便听到外面有哼哧声。

  “哼哧,哼哧,哼哧。”

  施清翻了个身,将自己脑袋扎进孟如归怀中。

  “哼哧,哼哧,哼哧。”

  施清又翻了个身,将自己屁股扎进孟如归怀中。

  “哼哧,哼哧,哼哧。”

  施清爬起身,他“刷拉”一声将卧房门拉开,看到那只吊睛白额大虫正规规矩矩坐在门前,一只爪子放在门上。

  它看了看施清,而后撅起屁股,一步一晃走进去。

  孟如归睡眼朦胧,他撑起半个身子往外瞧着,中衣从肩膀上滑落,露出半个肩膀。

  他摇了摇头道:“怎么了?”

  施清安抚他道:“没事,这只猫大半夜发神经,非要往屋里走,我赶它出去就好。”

  说话间,猫已经上了孟如归身边,它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而后趴在孟如归身边。

  一只猫,一个孟如归已经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再想容下一个施清就十分困难了。

  这张床是施清自己去木匠家定做的,为了能够天天跟孟如归挤在一处睡觉,施清特意叮嘱老木匠将这床做的窄一些。

  如今看来,果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猫合起那双眼睛,已经发出微微鼾声。

  施清上前,他伸手想要将这玩意从床上掀起来扔到门外时,却接住了孟如归递过来的一床被子。

  “它年龄尚小,这床咱们三个水是在有些挤,你要不去外间睡吧。”孟如归又将枕头递给施清:“外间笼起火盆来也算暖和。”

  施清:“……”

  死猫扭了扭肥硕的身子,两只爪子好死不死搭在孟如归腰间。

  这若不是测过这猫的魂魄,施清还只当是柒十里转世重生又回来了。

  这猫当真是好心机,不过是第一天就来跟自己争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看咱们两个怎么玩。

  ……

  腊月二十九,施清开灶卤年货。开卤后香味飘出,那猫悄咪咪站上了锅台,站在施清身侧。

  施清站在灶前忙碌,他斜着眼睛瞧着那只猫,就等着那只猫犯错,等这猫犯了错,他就去找孟如归告上一状。

  猫规规矩矩立在彩瓷缸前,趁着施清不注意默默抬起爪子,爪子慢慢伸向彩瓷缸。

  施清见状心花怒放,准备伸手将它抓个现行。

  猫慢慢抬起爪子,而后放到嘴边舔了舔,然后继续十分端庄的坐着,神情严肃。

  施清:“……”

  他悄悄将一个白瓷碗放到灶台角上,那笨猫果然上当,不受控制的伸出来右爪。

  白瓷碗逐渐偏移,施清心中犹如擂鼓。

  快了快了,只要这猫将碗摔到地上,自己就能够到孟如归面前去告上一状,到时候孟如归的床又能是自己的了。

  猫的天性是不可遏制的。

  猫看到施清眼神不对,它默默伸出爪子,将白瓷碗捞回原处,因为不放心,还将碗往回怼了怼。

  孟如归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上前将猫抱到怀中,用自己鼻尖蹭了蹭猫鼻尖,笑道:“真乖,看到你阿爹碗放得危险,还知道帮他拿回去。”

  “我去南崖帮你买了条鲈鱼,等你阿爹做好这些东西了,我就给你炖汤。”

  死肥猫在孟如归怀中扭动了些许,它悄悄冲着施清眨了眨右眼,将大头靠在孟如归肩膀上,两个人离开。

  施清气呼呼在孟如归身后甩了甩勺子,肥猫又发出一声嘤咛,躺在了孟如归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