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的七月十五, 东边十八狱出现异常。有作恶之鬼从十八狱中逃离出来,试图逃出冥界重新转世轮回, 他误打误撞之下到了鬼市之中。”阿衣回忆道:“那时众人都忙着关门闭户, 碰巧那一日苏姐姐出去换新皮回来晚了些, 便被那作恶之鬼一路挟持到了轮转台前。”

  “等伶仃姐发现时,苏姐姐已经被带走。”

  那作恶之鬼挟持着苏寒韵一路到了轮转台前, 他认得伶仃, 也知道伶仃在鬼界之中影响甚重,看出伶仃眼中担忧后,他恶狠狠道:“去, 去找冥帝, 让他在我身上打上轮回印记,助我重入轮回。”

  苏寒韵被他五寸长的指甲抵在喉头, 她高抬着头不敢乱动。

  伶仃强装淡定道:“若我不呢?”

  作恶之鬼赤红着一双眼睛,他掐着苏寒韵脖子,将她牢牢抵在轮转台边缘:“那我就将她扔进去,你应该明白没有轮回印记被推入轮转台是什么后果吧。”

  “我当然知道!”

  若是魂体上没有轮转印记,贸然跌入轮转台, 魂体便会碎成一团散渣。

  苏寒韵脑袋靠着轮转台,她挺着脖子道:“你别管我, 我就不信,他真有勇气跟我一起跳下去。”

  伶仃怒道:“你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她又对那恶鬼道:“你想威胁冥帝?那你可算是抓错了人,她不过是一个画皮鬼而已。你不如将她放开,拿我来威胁冥帝, 我的作用可比她要大的多。”

  恶鬼掐着苏寒韵脖子的爪子渐渐松开。

  伶仃看着远方飘然而来的鬼差,她循循善诱道:“对,就是这样,拿我来换她。”

  “动作快些,再慢些冥帝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你们两个只怕是都要被扔进轮转台。”

  恶鬼推了苏寒韵两把,将指甲抵在她后心处,推着她往伶仃那边走去。

  苏寒韵对着伶仃摇头,伶仃伸手,在能够触碰到她的瞬间将她一把拉住,两个人位置换了个个儿。

  伶仃与苏寒韵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她低声对苏寒韵道:“照顾好苏乐阁中的女孩子,一定要护她们周全,就像我当年护你那般。”

  “记住,我还会回来。”

  这话说完,伶仃一个飞扑,与那恶鬼双双坠入轮转台中,等苏寒韵醒过神来扑过去时,里面已经连缕衣角都消失不见。

  她长发被烈风吹起,双手一撑便要跟随伶仃而去。

  “苏姐姐当即就要跳入轮转台,还好那几个鬼差将她抓回按到在地,顺便拖回苏乐阁,这才保住她一条性命。”

  伶仃走了,留给苏寒韵的只有一把碧玉箫。苏寒韵将自己锁在楼上,一日又一日不肯出门,她只恨那日为什么要出门,明明那身皮还能再撑一两个月。

  是了,那日是伶仃忌日,苏寒韵本想帮她庆祝来着。

  好不容易才有束光,可是如今,连这束光都被收回。

  “后来呢?”施清隐隐约约能够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苏姐姐这样过了半年才重新振作,她说伶仃姐会回来,可是过去了十二年,天地一轮之后,苏姐还是没有找到伶仃姐。我们就陪着她一直在这里等,等那个可能回不来的人。

  “后来有一名阳间修士前来,那修士知晓苏姐姐心事之后,他说他有办法让死去之人重新复生,甚至可以修正以往的错误,只是需要我们其中一个去阳间帮他做事。”

  施清心中暗道:这位阳间修士只怕就是赵清明了。

  “苏姐姐是白天走的,走得匆忙,我甚至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那日鬼市连绵细雨,苏寒韵只着了一身素衣,她没有收拾行李,全身家当也不过是一只碧玉箫。

  施清询问道:“那姑娘可还记得她离开鬼市多少年了吗?”

  阿衣姑娘道:“时间太长,我有些记不清楚了,应当有八年多了吧。”

  孟如归点头道:“确实能够与苏寒韵出现在西黄的时间对起来,看来赵清明对时空逆转之事早有打算,不然不可能以此事为诱饵引导苏寒韵去人间。”

  阿衣听孟如归这样说,她眼睛亮了亮道:“你这意思是说,你见过苏姐姐?她现在在哪里?我想再见见她。”

  施清还未来得及编出一套谎话,却见阿衣放下手中玉箫俯身行礼,她细声道:“久不见无常爷,无常爷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巡市?”

  三人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着黑白双绕曲裾的女子,女子眉间一点朱红牡丹,静静站在那处,哪里有半分爷的样子。

  那女子待阿衣行完礼,方才作揖回礼道:“阿衣姑娘不必如此,我是奉冥帝之命前来找人,如今人已找到,就先不叨扰阿衣姑娘了。”

  她转过身道:“三位请跟我来。”

  三人跟在那无常爷身后,施清在孟如归耳边嘀咕道:“无常无常,不是说黑白无常应当是两位,怎么这里只有一位,还是个女子。”

  无常爷耳尖,她听见施清这样说,转头道:“冥界有无常数千,你说的无常应当是两位阴帅,他们二人平日不在冥界,我也算得上是无常鬼。”

  这转头也是真转头,整个脑袋向后扭着,身子仍在前行。

  无常爷看着施清脸色发青,扯着嘴角一笑,露出森森白齿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施清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他吞了吞口水道:“没有了。”

  “那就好。”无常将脑袋扭回去:“若是还有不懂之处,可随时问我。”

  黄泉之上停了一艘乌篷小船,船头挂着一盏白灯。无常爷站在岸上道:“冥帝今日在冥帝殿议事,无法亲自前来迎接故人,还望幽阳君海涵。”

  冥界中心便是冥帝殿,虽说为殿,却占据了冥界大部分地盘。

  人间生老病死,皆在此处进行,平生功过,一把命格轴判定。

  “咱们从三生石过,过了三生石便是轮转台,再往西行五里左右,便能到冥帝殿。若是时间刚好,说不定能够赶上午饭。”

  施清与孟如归并排坐在船中,柒十里看着他俩心里万分不得劲,总觉得自己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跑了,他出来阴阳怪气道:“你们鬼身还要吃饭,简直是糟践粮食。”

  “冥帝终究是半仙半鬼之躯,自然是要接受供奉。”

  无常爷在前方掌舵,她眯起眼睛道:“今儿个还算顺利,这样下去,不过一刻钟便能到。”

  三生石空无一人,轮转台前有鬼差押送鬼魂投胎,碰着那些不愿前往人间受苦的,还要劳烦鬼差抬脚踢进去。

  见到这一幕,柒十里冷哼一声:“这冥界越发不成样子,阴暗潮湿,鬼气森森,当年我……”

  “我们鬼见到太阳便会魂飞魄散,这个样子也算得上不错。”无常爷不卑不亢,言语间将柒十里堵了个结结实实。

  前面出现层层楼阁,高墙巍峨,周边布满了阴兵看路,无常爷驾着船,轻车熟路顺着小河道进入,最终将船停在一个广殿一侧。

  无常下船,她道:“已经到了,请各位自行进入。”

  说罢这话,凭空消失。

  柒十里面色并不好看,他盯着那紧紧关起的大门,叹了一口气道:“来都来了,咱们进去吧,我也有近百年不见他,不知道他在搞些什么幺蛾子。”

  伸手触碰两扇乌木门,大门打开,门内蹲坐这一溜铜做蟾蜍。

  整个殿内空空荡荡,唯有前方有厚厚一摞卷轴,若是这些卷轴塌了,埋上个把个人不成问题。

  柒十里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带着孟如归和施清慢慢往那一摞卷轴后面走去。

  卷轴之后有一个半蜷缩的青年,青年一头白色长发铺开,盖了个满身。

  他身上盖着一件黑底红纹外袍,袍下露出两根白皙且纤长的腿。

  青年应当是疲惫至甚,他眼下挂着两个黑色眼圈,手中还握着一个黑色卷轴,身侧有一支墨迹干涸的笔,许是在这里看着东西便睡着了。

  见他睡着,柒十里一双手抚上旁边那一人高的卷轴,准备推到之后将这人砸个当场嗝屁。

  手还未抚上,那人应当是察觉到危险,悠悠睁开了一双眸子,眸子起初是静默淡然的,看到他们三人时漾出了一泓春水。

  青年起身,略过柒十里,一步一步走到孟如归身前。

  他环住孟如归腰身道:“幽阳哥哥,人家等你好久了了,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人家头发都等白了。”

  施清:“……”

  这该死的熟悉感。

  施清看向柒十里,柒十里咬牙切齿道:“别看我,我骚不过他。”

  施清:“哦……”

  施清上前将那青年从孟如归身上扒下,他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那青年微微一笑,再开口时恢复了正常语气,他躬身行礼:“苍钰,拜见幽阳君。”

  “你跟他说没用,他前世记忆早就丢了个一干二净,他是孟如归,不是幽阳君。”柒十里抱着胳膊道:“我们是来找你问子午钟的事情的。”

  “啊,是了。”

  苍钰一拍脑袋道:“子午钟的事情,大约一年前,我发现子午钟被唤醒,原来你们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不过说起来,这子午钟本就是为了狐族而做,作为狐族族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应该怎么破坏吧。”

  “可是你不愿意说啊,其实解决方法很简单,你早就知道了,只要将……”

  作者有话要说:  施清:其实伶仃早就回来了,只是你没有发现

  苏寒韵:哪里?我找到她就不祸害你们了

  施清:(⊙o⊙)…,剧情需要,你还是先祸害着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