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黄镇上有烟花升起。柒十里瞧着众多弟子在门前忙碌, 自己则百无聊赖趴在垫子上捋着自己九条尾巴,拔着尾巴尖上的白毛。

  江南城上来给他一下子道:“你要是没什么事, 就一起去帮帮忙, 别总看着一群孩子忙来忙去。”

  “不去。”柒十里放下自己尾巴, 转而抚摸着自己一头及地长发:“我都是师祖级别的,哪里还用得着做这个?放着他们做就好。”

  一到年末, 江南城就容易变得伤悲感秋, 他看着手中那份西黄地图道:“争取了这么多年,仙门比试可算是能到咱们山上来一次,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

  “这有什么好期待的, 白白干活不讨好的事情。”柒十里道:“今年半月山和琼云仙岛都觉得丢了面子, 都不肯接这个活,也就只有你兴冲冲将这活接过来。”

  江南城道:“不怕, 咱们山上人多,等这批弟子拜师之后,应当就有近八百人,怎么也好安排,只是要辛苦一下清明。”

  说到赵清明, 柒十里眼下略微有些不欢喜,孟如归自幼与他关系亲厚, 赵清明前几年一直明里暗里找孟如归麻烦他不是没发现,只是觉得再闹也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他便从来不肯插手去管。

  只是,最近赵清明安静如鸡, 倒是让他有些怀疑。

  ……

  罗晚烟盯着山下发呆,高嶂拿着一碗浆糊道:“你过来帮我扶着对联,等贴好了这个你便能够回去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孟如归从半山处折了一根竹竿,竹竿是小竹子,未免有些柔软过头,孟如归想用它来将灯笼挑上去,挑了两次也没能如愿。

  “我来吧。”

  身后伸过来一双手,施清将孟如归手中灯笼接过,垫脚将灯笼挂上。

  孟如归见他回来,衣角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寒霜,便问道:“苏一回去了?里竹山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施清道:“李仙君说,再送来是应当是正月十六,还说若是咱们这边忙,他可以下半年再将苏一送来。”

  “这倒不必,咱们人手多,再忙也能够抽出时间来照顾他一个。”孟如归回答道:“你这次去,有没有见到苏澈。”

  这次去确实见到了苏澈,只是苏澈意识更加模糊了些,昏迷时间也要比清醒时间长,因为魂魄残缺,就算是昏睡也是在无尽噩梦之中。

  他去看时,苏澈已经瘦成了薄薄一片,陷在床上,也只能看见一张苍白的脸。

  施清想了想道:“苏前辈看起来好了不少,我去的时候他尚且清醒。”

  知道施清又在骗他,孟如归没有戳破,他抬头看着灯笼上挂着一层薄霜,一年很快又过去。

  施清看了看罗晚烟和高嶂,确定他们两个还在忙碌,他悄悄抓起孟如归手放在手心中,慢慢将他两只手捂热。

  后面赵清明看着这副场景,他本意是想要送红穗过来,不曾想刚刚好撞破两人站在一起,他往后顿了顿,随即掩盖了身形消失在山中。

  做完事情,施清偷偷溜到侧房,阿端身上盖了厚厚的被褥,施清将它晃醒:“你可别睡了,这都已经昏睡好几天了,快些醒醒。”

  睁开右眼,阿端翻身向外看着施清:“亲,你回来了?”

  施清掏出封灵袋,袋中一堆小玩意,他将东西一股脑倒出,往阿端前面堆了堆:“你看看,我刚好路过集市,看到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嗯。”阿端右眼合上:“我看见了亲,我好难受,能不能再睡会?”

  未等施清回答,阿端已经再度合眼睡去,施清只能将它被子好好盖了盖,坐在一旁看着阿端沉睡。

  这是怎么了?怎么连穿书指导都会生病,这小胖子是龙,按理说应该不会生病的吧。

  听着床上龙胖子呼吸渐沉,施清换衣,将那件已经被风雪浸透的衣服脱下,换上一身新衣便往孟如归房中去。

  孟如归正坐在房间中看书,书是蓝色封皮,施清打了两眼没有看出到底是什么,旁边小机上放着一盘子蒸年糕,上面还撒了些干桂花,一股香甜气息在屋子中散开,比望峰阁中熏香不知道要香多少倍。

  “好香的年糕,哪里来的呀?”

  孟如归看了他一眼:“是饭堂做来的,人人都有,我想着你可能会吃,便留下了。”

  这东西腻滑粘牙,施清打小就不爱吃,但想着是孟如归专程给自己留下的,他便用筷子夹起一块来放到嘴中,桂花香气在嘴中弥漫,只是有些香甜过头,施清吃了一块便没有再吃下去。

  他放下筷子,脸上有些发烫。

  狠狠搓了两下脸后,施清道:“师尊,你有没有觉得这屋子中有些热?”

  他扯了扯领子,露出一段细长的脖颈,用手扇了扇道:“师尊,真的好热。”

  孟如归只当是他又在跟自己闹,便道:“现在可是白天,有什么事情等晚上再说,你若是再热,我就将暖炉给你熄了,你也凉快些。”

  外面罗晚烟和高嶂进来,两人穿戴整齐,背负长剑,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一进门见施清这幅样子,罗晚烟调笑道:“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做亏心事了?”

  施清甩了甩头,眼前隐隐带了重影,他一把将罗晚烟伸向盘子的手打开道:“有……有东西……别吃。”

  有东西?

  孟如归放下手中书,将那盘年糕端过,将上面厚厚一层桂花糕抚下,桂花香气消失扑鼻而来的便是焚香花的味道。

  焚香花味道与桂花相仿,高嶂将年糕掰开,果然在其中见到有红色粉末,不多,并不是能够致命的量。

  “晚烟出去。”孟如归扭头道:“先出去。”

  “啊?哦哦。”罗晚烟起身出门。

  这时候施清已经是忍不住了,他栽倒在地,冲着孟如归伸出手:“师尊,师尊,我难受。”

  高嶂看着施清爬向孟如归方向,一狠心扯着施清小腿将施清扯到后面去,他弯腰背起施清便要出门。

  “你背着他去哪里?”孟如归将他们两个拦住:“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门,出门只怕是会丢人。”

  “我跟他去侧房,焚香花这东西阴毒,只能通过那种方法来解决,弟子,弟子不能在这屋。”

  就算是施清中毒迷糊,可也听出来高嶂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呜咽一声从高嶂背上摔下,艰难无比爬向孟如归。

  他睁着一双雾气弥漫的眼睛,抓住孟如归衣摆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他宁愿中焚香花死了,也不愿意这样。

  孟如归自然也不会让他去,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施清额头,额头太烫,几乎要将他烫伤,他对着高嶂道:“你与晚烟今天来是不是因为要下山接委托?”

  高嶂道:“正是。”

  “你们先去把,这里交给我就好。”

  “不可!”

  两声齐发,施清是为了孟如归面子着想,而高嶂则是无法接受。

  孟如归抓着高嶂衣领,将他扔出门外:“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反正早已有了这层有了这层关系,你带着晚烟快走,也算是替我保留最后一份颜面。”

  房门紧闭,高嶂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孟如归究竟为何说这些话,罗晚烟已经缠上来道:“施清是怎么了?”

  “是焚香花。”高嶂怔怔瞪着房门。

  罗晚烟若有所思,她摸着自己下巴道:“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喊他师娘。”

  一巴掌拍在罗晚烟脑袋上,高嶂怒道:“师娘什么师娘,你脑中还能不能有些正常的东西!”

  “等我告诉师尊,你看看他罚不罚你。”

  两个人吵嚷着往山下走去,隆冬中,一只蚂蚱一蹦一跳跳进榴山小筑,从门缝中将自己挤进去。若是仔细看看,便能发现那只绿蚂蚱是竹子编成。

  ……

  苏寒韵房内,赵清明正捧着一面镜子细看,他看到孟如归将施清扶进房中,便将镜子撂下。

  “你可算是看到想看的了?”

  苏寒韵拿着一支长竹签挑着自己指甲,指甲上是新染的大红豆蔻,她哼了一声:“这施清几个月前与我说喜欢上别家姑娘,以后便不能再与我说话,收我东西,我还以为是那家姑娘。不曾想竟然是个男人,还是他师尊,未免太没眼光了些。”

  “真是搞不懂他一天天在想什么。”

  说着说着,竹签不小心扎进手指,好在她感受不到疼痛,也就是甩了甩手做罢。

  赵清明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眯着眼睛,抚摸着镜柄:“漓江城那次失手,可算是让我懊悔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也算不错,不过是晚了三年而已。”

  “若是我计划的周全,说不定一切还能跟之前一样,到时候还要你多帮一下忙。”

  苏寒韵别过头,慢慢抚摸着腰间那管萧,外面风动影立,在她脸上投出光晕。

  她道:“那是自然,毕竟这件事情也是我与你一起策划的,总不能在最后一步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高嶂:师尊,让我来吧,我可以为了师弟牺牲我自己

  施清: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放开我,我对你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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