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操场。
本来按照答应沈云间的，晚饭后要跟他来操场遛弯的，只是刚一出食堂，沈云间就接到王华的电话，让他去办公室填一些市级奥数赛的资料，所以沈也只能先来操场等他。
早已入秋，天黑得越来越早了，这会儿天色几乎已经大暗，操场上的照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沈也看了眼操场，人还真不少，有打球的有跑步的有遛弯的，还有坐在角落说悄悄话甚至直接接吻亲热的。
但是除了球场上的都是男生之外，其他的跑步也好遛弯也好约会也好，都是两三个女生一起，或者一男一女，哪有单独两个男生的？
沈也看着旁边角落里旁若无人接吻的一对男女，无语地想：如果不是像打球这样的集体行动，只是单独两个人来操场闲坐或遛弯的话，这不都是小情侣干的事吗？
沈也不理解，但反正他又不会拒绝沈云间，来都来了，便想找个地方等他。
只是沈也先找了个安静处坐下，一回头，发现阴影处坐了一对又啃在一起的小情侣。于是沈也又找了个安静处，刚一坐下，又来对情侣，直接旁若无人地坐在他不远处，男生还直接躺在了女生的腿上看星星，问题是星星出来了吗看你大爷的星星！
在沈也再三换地方都失败后，沈也放弃了，决定不坐了，还是在操场上溜达着等沈云间吧。
可惜沈云间去办公室的时候把手机带走了，毕竟现在比赛都是要自己用手机报名的，否则沈也还能拿他的手机打会儿游戏打发时间。
“莎莎，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是女生就别怂啊！”
沈也听到身后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沈也随意地回头看了眼，虽然夜色昏暗，但以他的五感敏锐，还是看到身后隔了半个操场的位置有一个女生正在跑步，正是他认识的九班的余莎莎。
而余莎莎前面还跑了一个女生，确切来说不能说是女生，因为沈也也认识她。其实她是个老师，只是刚毕业没几年，年纪还很轻，平时又不像王华似的整天都化着精致的妆容，她每天淡妆素裹，看起来和高中女生区别并不大。
沈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只记得好像是姓裴，原来是教数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改教体育了，正是沈也前世在九班时的老师。虽然沈也一直很好奇，她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看起来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体重不超过九十斤，能教体育？沈也怎么觉得风再大点都能把她吹倒？
不过沈也也没机会见识，因为这位裴老师是高三改教的体育，但高三之后沈也就再也没上过体育课，或者按照学校的说法，体育老师的病就没好过，永远停课中。
但是别看裴老师人瘦，跑得还挺快，沈也记得刚才这个裴老师好像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过两三次，可见已经跑了两三圈了，气息依旧很稳，倒是余莎莎一圈都没跑完，就累得气喘吁吁快断气了。
为了等余莎莎，裴老师只能放慢脚步，经过沈云间的时候，她似乎是认识沈云间的，刚想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却又一顿。
“咦？你不是沈云间吧。”裴老师道。
虽然今生沈云间不是九班的，但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就这么三两个，沈云间又是年级第一，彼此认识也不奇怪。
沈也没说话，裴老师又道：“听说沈云间有个双胞胎哥哥，好像叫沈也，是你对不对？”
沈也还是没说话。
裴老师也不在意，继续道：“你的身体好点没？”
沈也挑眉看她，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
裴老师道：“我听说你月考的时候除了数学，其他交的都是白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所以才没精神写？生病了？”
沈也仍是看着她，知道自己交白卷的不少，光这两天，沈也已经遇到无数老师问他为什么交白卷了，问他是不是挑衅、是不是叛逆、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看不起任科老师等等……
所以对于裴老师的询问沈也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沈也终于开口：“没有，不用给我找借口洗白，我就是单纯懒得写。”
谁想裴老师听完没什么不悦或者瞧不起他的模样，只是“哦”了一声，才道：“那就是心理生病了。”
沈也：……
见余莎莎还没追上，裴老师继续慢跑着和沈也同行，慢跑了一会儿，她又道：“这两天关于你交白卷的事，没少人问你吧，一中还是头一次有学生考试的时候交白卷呢。”
沈也没说话。
裴老师道：“你说你交白卷是因为懒得写，结果交了白卷反而引来更多的麻烦和打扰，是不是得不偿失。”
沈也又挑了下眉，再次朝她看去，这次目光有一些不一样。
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高高在上地说教，也没有像其他旁观者那样自以为是地品头论足和讥讽鄙夷。
她甚至朝沈也笑了笑，想拍拍他的肩膀发现太高不好够，只能拍了拍他的手臂，朝他一笑，道：“下次学聪明点。”
说完见余莎莎已经追了上来，便和余莎莎一起跑远了。
操场昏暗，余莎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没心思注意到旁边的沈也。
之前自从薛睿的事件之后，沈也派了个小鬼跟着余莎莎，以便有任何消息自己第一时间知道，现在那小鬼正跟在余莎莎后面飘着呢，接收到沈也的召唤，朝他飘了过来。
“这个裴老师虽然是理科班的体育老师，但是高三的体育课不是基本形同虚设吗？她怎么跟余莎莎一起在跑步？她俩是亲戚？”沈也问。
“报告爷爷，不是，就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小鬼回道：“小的也是经过多次打探才了解清楚情况的，起因是上学期的事了。”
“这个余莎莎上学期的时候还没住宿，是跑宿生，每天状态都不太好，不是睡不醒就是吃不饱，上课也没精神。这个裴老师上学期是她们班的数学老师，见她总是这样子有些担心，就去给她做了一次家访。”
沈也瞥眉，家访？一中什么时候有过老师去学生家家访的先例了？不是说学校不允许，而是老师懒得。只要不是学生太差劲如沈也这样交白卷的，或者犯了很严重的校规的，如打架非礼跳楼等，一中从来都是置之不理，或者最多也就叫个家长。哪会有老师那么不嫌累，放弃自己的假期去学生家家访？
再说她做什么家访？她又不是班主任，而且她那时候好像都还没过实习期吧？
小鬼继续道：“结果没想到余莎莎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特别差，她妈跟别人跑了，她爸也不管她，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抽烟喝大酒，偶尔回来也是对她非打即骂，从来没给过她生活费。余莎莎一个高中生也没什么钱，所以才吃不饱睡不好，难怪没状态。”
沈也瞥眉，难怪余莎莎衣服那么脏又不爱换洗，身上总有异味，为人也敏感又自卑。
不过这跟跑步有什么关系？
小鬼又道：“裴老师去给余莎莎做家访那次，正好赶上余莎莎她爸回来，照例还是喝醉了酒，趁着酒劲居然想强J裴老师。”
沈也蓦地抬眼。
“没能成功，余莎莎给了她爸一酒瓶子，”小鬼忙道：“当然，事后余莎莎肯定又挨了她爸一顿毒打，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她摊上这么一爹呢。”
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但瞥起的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
小鬼看沈爷情绪不对，严重怀疑自己再卖关子就要被这位爷爷吃掉了，忙着道：“这位裴老师也刚毕业没多久，要是一般女生遇到这种事，早吓哭了，事后会留下点什么心理阴影也不一定。”
“而这位裴老师也哭了两天，哭完之后擦干眼泪，居然下定决心要弃文从武，开始锻炼身体，要把自己练强练壮，这样以后自己的学生再遇到什么困难，如果道理讲不通，她就可以动拳头保护了。”
所以她自己练还不够，还要拉着余莎莎一起练，让她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不管有没有作用，起码聊胜于无。
沈也想：从武是真的，弃文却不一定，每年来高中实习的新老师多的是，可名额只有那么几个，甚至可能一个都没有。有时候留下的，也未必是最好的。
她想留下，只能放弃点什么。
沈也抬头看去，天越来越黑了，只有操场的灯光和新月的月光。
那个纤瘦的身影奔跑在前方，奔跑在操场上，奔跑在月光下，越跑越远。
却在经过操场的转弯之后，再次奔跑而来，携带着光。
沈云间想去跟沈也钻小树林的计划没能成功，因为年级主任突然来操场突击检查来了，还重点查小树林，把一众小情侣都吓跑了。
对此沈也不理解，年级主任是来查早恋的，那些小情侣害怕很正常，沈云间为什么也不敢去了？
谁想沈云间只是摇了摇头，叹道：“算了，我要干的也在检查范围之内。”
沈也：？？？你这是要干啥？
不过虽然钻小树林的计划没能成功，但是晚上熄灯后当沈也进了浴室时，沈云间抢在他关门之前挤了进来。
最近沈也沉迷于和高远朱子豪等人打游戏，只是白天没时间玩，只有晚上熄灯前才有工夫玩一会儿，一般最多打两局，怕沈云间只能看不能玩会眼馋。可今天打上头了，一连打了三局，待第三局游戏结束时灯都熄了，沈也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去洗澡。
高远和朱子豪已经放弃洗漱了，直接躺床上继续玩手机去了。
拿着浴巾进浴室的时候，沈也还在心想，平时沈云间怕自己伤眼睛，一般玩第二局的时候就会催自己放下手机看看远处，就像小时候自己劝他看书别看太久一样，怎么今天打了三局都没催？
沈也瞥着眉看着沈云间把浴室门反锁上，道：“你干嘛？你怎么也还没洗澡？要一起？”
因为熄了灯，只有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照亮，浴室仍是十分昏暗。
昏暗中，沈云间转过身看着他，似有些羞怯般，吐出了两个字：“奖励。”
“什么奖励？我不是跟你钻小树林了吗？是你半路又回来的，不能怪我啊。”沈也道。
“我知道，那是我代写检讨的奖励，”沈云间道：“我说的是我考年级第一的奖励，同桌哥哥，你答应的。”
再听到这个称呼，沈也突然想到白天的对话，自己好像的确没有拒绝，只是当时沈云间刚提出浴室，就被王华后面的话打断了。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沈也问。
沈云间朝他走近两步，轻声道：“同桌哥哥，上次浴室的事……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沈也瞪大眼睛。
“我后来试过，总弄得不舒服……同桌哥哥，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他离他很近，他的声音很近，呼吸很烫。
“手把手的……教我。”
“同桌哥哥，你从来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
“小云间，”沈也无语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办到顶着一张羞涩的大红脸，提出这么厚脸皮的要求的？”
“同桌哥哥，”他再一次这样唤他，“你就是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脸红不只是因为害羞，也有可能是因为……兴奋啊。”
浴室，滚烫而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沈也好笑地看着他，“这破浴室的隔音可一般，你的声音可得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