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池已经是天启九阶的境界, 再加上他出其不意,无人曾领教过的诡谲剑风,真实水平甚至可以到紫萦期, 相当于比白听泉高了整整了一个大境界还要多将近两个大境界, 却在此时, 被白听泉压着打。
杨光池与这么多弟子对决过, 到底还是有经验的,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落了下风也不气馁,头脑清醒地分析起来。
白听泉的剑招威力并不是很大, 况且剑身还被厚布包裹着, 但有一点很奇怪。
白听泉每一个剑式,都带着磅礴浩瀚的力量,那力量似乎来自九天之上,伴有雷鸣电击, 他的动作非常敏捷, 出招快,收招也快,往往在杨光池上一招还没有接下来的时候, 下一招就已经追了上来。
杨光池眸光微沉。
十八拘天众的剑招为了追求威力大、剑式奇诡, 因此牺牲了出招的速度,再加上那些大门派的剑招他们也都做了研究, 专门制定出来了针对的方法,因此才能够保持不败战绩。
但唯独, 剑速快, 剑招紧迫, 是他们的死穴。
杨光池心下了然, 知道再拖下去无益,仓促拦下一招,随后收剑拱手,抹去对决之中留下的小伤口,轻声道:“杨光池,受教。”
白听泉没什么表情波动,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剩余目瞪口呆的九人,轻声道:“我赶时间,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杨光池刚刚认输,听到白听泉这话,眼睛立刻瞪圆了。
随后,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
十八拘天众潜心研究剑招近百年,只为今日,挑战琅剑宗,号令群雄。
却没想到,他们连琅剑宗的正门都没能进去。
白听泉一人对付九人终究还是有些吃力,但他丹田之内的雷霆之力霸道磅礴,再加上他心急想离开这里,并非故意,但手中的剑招竟越来越快,斩运在他手中如此高强度之下竟也觉醒了力量,与白听泉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人一剑,初现吞天之势。
白听泉受了轻微的剑伤,他不在意,收剑,站定,拱手。
对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人。
没受什么重伤,但都是累趴下来的。
杨光池惭愧不已,有些抬不起头。
白听泉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神色,他只是平淡地朝他们颔首:“承让,各位,我赶时间,就先走了,你们可以再进去,真正守馆的弟子们应该阳峦峰上等你们。”
众人连忙摆手,杨光池忙道:“不不不,敢问阁下名讳,十年之后,我等会再来挑战。”
白听泉怔了一下,他觉得这些人实在有些死心眼,他都说多少遍他不是守馆的人了……
白听泉背着小包袱,左肩膀上立着一只小鸟,右肩膀上趴着一只小狗,他低头拨开拦住他路的这群人:“哎呀,我哪有什么名讳,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弟子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溜得飞快,杨光池来不及拦,只好长叹一声,崇拜地目送着白听泉离开。
“琅剑宗的洒扫弟子都这般厉害,真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宗门,我等再苦修百年恐怕都难以追上。”
随后,杨光池深深地仰望着琅剑宗高耸的山峰,遗憾地转身,领着他的同伴们,情绪低落地离开了。
十八拘天众的传奇,于今日此时被一个琅剑宗的洒扫弟子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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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听泉边溜边回头,既怕十八拘天众的那几个一根筋的追上来,又怕温止发现他逃走了追上来,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跑了一会儿,鸿羽劝他原地休息,白听泉却摇摇头,道:“现在还没出琅剑宗的管辖范围,要是被温止发现我就完了。”
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白听泉吃痛地“哼”了一声,揉着自己发红的鼻子,含下眼中溢出来的眼泪,抬头,却一下僵住了。
眼前身影雪白刺目,身形颀长高挑,身周伴有清冽的香气,他眉头微凝:“听泉,什么完了?”
白听泉收敛表情,轻声道:“师尊。”
温止看着他满身的伤痕,眼中尽是无可奈何:“听泉,为师记得和你说过,不要不说一声就下山……”
白听泉错开视线,低着头,含糊地敷衍:“嗯……弟子记得。”
温止低头看他,看着他的发旋,眸光渐渐飘远。
肩头的鸟和小狗似乎都有些怕他,瑟缩着窝在白听泉的颈窝。
温止轻轻抿唇,拉过白听泉的手,不知是从哪里掏出来事先准备的湿热布巾,耐心细致地给白听泉擦拭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白听泉蹙眉,微微用力,想将手抽出来,可手腕却被温止的手攥住,动作被制住,他不敢抬头,只拧眉抿紧了唇。
温止掀起眼帘看他。
随后,慢条斯理道:“听泉,发生什么事了?”
白听泉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温止起伏的情绪,虽然很短暂,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他敏感地捕捉到了。
“没……弟子只是想带他们两个出来转一转。”
温止轻抿双唇,俯身,为白听泉擦拭脸颊上被树枝划破的血口,这个距离之下,两人的脸凑得极近,呼吸声都能彼此听到,温热的气流扑在白听泉的脸上,白听泉微怔,抬眸。
却看见,温止的瞳中一片漆黑,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间,温止视线滑开,温声问他:“你和十八拘天众的人打了一场?”
白听泉轻轻点头。
温止动作无比轻柔,他指尖点着一团灵力,缓缓划过白听泉的伤处,血口愈合,白听泉的心情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温止给了他一个拥抱,哑声道:“听泉,以后不许如此了。”
这个时候,白听泉都在想着,这些话是温止为了骗他回去,好对宣谒之庭有一个交代所说的吗。
他只是一个弃子,又何必如此。
如果只是伪装出一个一切如常的假象叫他安心,那倒也说得通。
白听泉垂下眼帘,藏下心中的难过,手掌在温止前胸轻推,这个抗拒的动作令温止微怔,他松开白听泉,站直身体,轻声问:“回去吗?”
白听泉远远地向离开的那条小路看了一眼,像是死心了一样,他又看向温止,眸光灰暗,轻轻点头。
鸿羽这时剧烈地在白听泉肩膀上跳了几下,在抗议,白听泉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彻底无视了鸿羽,跟在温止的身后,又迈上了回到琅剑宗的路。
白听泉这时才知道,不管他去哪里,温止都会知道。
天道要他死,宣谒之庭要他死,琅剑宗的弟子要他死,温止又不放他,他好像,也逃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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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十八拘天众在琅剑宗这里踢到了铁板,一路高歌猛进,连续打出了不败战绩的这十人,却全都输在了琅剑宗宗门之前的一个小小洒扫弟子的手里。
几乎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在猜测这洒扫弟子是谁,可众人想破了脑袋都无从得知。
只有温止知道,是白听泉。
白听泉的剑道领悟已经彻底打通,他天资聪慧,将来定会前途无量。
每当有些传言流露出众人表达的对那个小小的洒扫弟子的崇拜与敬佩时,温止都只会浅浅地笑笑,眼中有些骄傲。
相安无事地过了七日,温止依然每日都会来教授他剑道和符法,但白听泉再也难以像从前那样露出愉快和轻松的笑容。
温止有时会努力活跃些气氛,可他天性疏淡,难以做出有效的行动,往往只会引来白听泉诧异的目光。
温止活了这么多年,天之骄子,剑道之途畅通无阻,却总觉得在面对自己的小徒弟时,他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想让白听泉开心。
可他所有的努力,却仿佛找不到关窍,搔不到痒处,他感觉非常无力。
他凭空产生了一种感觉。
白听泉在和他渐行渐远。
七日很快过去,到了宣谒之婪奋庭的停战协议商讨会那一天。
这是一场鸿门宴。
白听泉把玩着手中那一块乳白色的通行玉令。
鸿羽支支吾吾:“主人,怎么办啊?”
白听泉轻笑:“什么怎么办?”
鸿羽小心地觑着白听泉的脸色:“主人,主上让我传信给你……”
白听泉垂着眼帘,继续等着鸿羽的下文。
“……主上,主上说,要主人你,再,再坚持一段时间,不可,不可让停战协议被正道撕毁。”
白听泉轻轻勾了勾唇角。
宣谒之庭要召开会议的事情传到魔宗了,魔宗元气大伤,全靠着一个停战协议吊命,这个关键时候,停战协议不能被撕毁。
这也就意味着,他作为人质,必须要去赴那一场鸿门宴。
他若是死在会议上,魔宗自然有权问责,魔宗宗主有能力化腐朽为神奇,他若是活着,那自然双方喜闻乐见。
他不能逃,也无处可逃,他必须去。
白听泉眸光凉了一些,轻轻笑着:“没事,你放心。
“今日若是正道一定要我死,我白听泉,天煞孤星,要遗千年的祸害,哪有那么容易就叫他们如愿?
“我的生路全被堵住了,那我就,亲手撕一条生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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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误会下章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