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出席酒会,宫渝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辉途的形象,所以他不能戴着框架眼镜、状态散漫地出来见人,脸上的薄薄底妆是方木特意派了化妆师到他家亲自画的,交待她上妆的时候,务必要做到清新自然且不伤害到宫渝脸上的伤口。

  听到声音,宫渝抬起头来,看向身前跟他说话的男人,上眼睑的流畅线条由于眉毛微微上挑的动作而变得愈加纯欲撩人,被隐形眼镜磨得发痒的眼睛隐隐有些泛红。

  宫渝看人之前先抬起了手,习惯性地推一下鼻梁,却推了个空,听见对面男人嗤笑一声,不由有点尴尬。

  “……许总。”

  天知道宫渝在这一刻有多想夺门而出,可奈何这么多商界大佬在这儿,他一个小演员要是敢出什么幺蛾子,估计回去就会被秦四爷大卸八块,提前两年领盒饭。

  什么影帝、顶流、小鲜肉这些称号,在拥有着绝对力量的资本大佬面前,他们说得好听一点是艺人,难听的话就是个取乐子的玩物。

  宫渝调节着烦躁的情绪,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有些拘谨地拽了拽西装下摆,然后系好腹前的扣子,又重新对审视着他的许旻打了招呼,“许总好。”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好的?”

  宫渝低着头不再回话。

  他知道许旻如果是想要故意刁难,无论他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好听话,都会被面前这个傻逼挑出错处来。

  索性什么都不说,许旻缠他一会儿觉得无趣也就作罢了。

  许旻看见宫渝脸上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视线落在上面反复流连。

  这应该就是谭方的杰作。

  听说除了脸上的伤口,宫渝还被打出了轻微脑震荡。

  原本这个结果很令他满意。

  可直到面对面地看见带伤的宫渝,他才意识到,用让这个人受伤的办法来达到令自己产生快意的方式,并不是他想要的。

  许旻无礼的目光让宫渝感到很不舒服。

  “这样漂亮的喉结……”许旻的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被掐在掌心里应该会更好看。”

  他跟凌友友有过太多次,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那具纤细的身体,许旻甚至有些审美疲劳。

  直到撞见今天的宫渝,他才知道,自己是想要换个口味儿。

  他想要的是宫渝这样的男人。

  而非娘里娘气的凌友友。

  不过这个宫渝,倒不像几天前撞到他的时候那般讨人厌了。

  可也许正是因为不那么令人厌恶,所以许旻才会注意到躲在角落里摸鱼的他。

  听完许旻的话,宫渝极其厌恶地扭开脸,抬脚试图离开有他在的正厅,却被人抓着手腕,一把摔在墙角,哼笑道:

  “宫影帝想去哪儿啊?”

  为了照顾这些在寒冬腊月里也要穿着露肩露背长裙的女明星,酒会宴厅里配备了温度适宜的暖气,宫渝跟着享了福,也就没在西装衬衫里面偷偷穿秋衣。

  此时被人抓着手腕,失去重心地摔在墙上,背后没有加厚的衣物遮挡,冷硬墙面凿得宫渝当场弯下腰去,疼得蜷缩起肩背,低头不住地喘着粗气。

  “疼吗?”

  许旻把手中碍事的酒杯搁在身侧的桌面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朝宫渝脸上的伤口抚去。

  宫渝低着头,但眼睛一直盯着两人在地上的影子,发现许旻的动作似乎是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忙抬起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抬手用力挥出去,不让他碰到分毫。

  可没想到只是打到手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掴在了脸上一样清脆响亮。

  宴厅内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许旻冷笑一声,低头瞅瞅自己被抽得发红的手背。

  “宫影帝挺有劲儿啊。”

  宫渝也愣了。

  他这一下估计是彻底得罪这个傻逼了。

  两人对峙良久,许旻的脚尖突然轻轻动了动,吓得宫渝以为他要动手,直接抬起胳膊挡在脸前,睫毛轻颤着道歉,“许总对不起。”

  许旻知道自己的实力,今天整个宴厅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能得罪起他的,也是屈指可数。

  即便敢来为宫渝说话的,也是实力和他旗鼓相当的对家,不可能会为了这么一个戏子而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

  他端起自己刚刚用过的酒杯,示意一旁捧着酒瓶瑟瑟发抖的服务生倒满,然后送到宫渝眼前,歪头挑眉道:

  “喝了它,我就原谅你。”

  宫渝将目光落在即将溢出酒液的杯口,茫然地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实话,他并不想让关珩来解救他,相反,他永远不想让那个孩子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宫渝看到酒就打怵,胃也跟着肌肉记忆翻江倒海起来,但他没有办法,只能赶快喝掉,然后尽快把这傻逼哄走。

  “好,谢谢许总大度。”

  酒会上用作宴请的酒都不是高度数,即便是许旻倒的这满满一杯也不过二百毫升,宫渝拿了个空杯子,把酒倒在里面,仰头一饮而尽。

  “好,好!”许旻夸张地拍起了巴掌,“宫老师真的给面子啊。”

  宫渝皮肤冷白,但凡有一点刺激都会在脸上体现得十分明显,酒刚下肚,他的颊边便已经开始泛红。

  面对许旻故意羞辱他的称呼,宫渝毫无反应,手肘不动声色地撑住身后的桌面,忍着一阵一阵的昏沉:

  “许总谬赞。”

  身边的服务生突然手抖,打碎了桌边的杯子,被许旻上前一巴掌抽倒在地上,“废物!滚出去!”

  服务生吓得脸色惨白,连声道歉,匆忙放下酒瓶,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我记得……宫老师在圈里,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啊,”许旻回头跟谭方聊起来,“你也听说过吧?”

  谭方缩着脖子推推鼻梁上下滑的眼镜,附和着自家主子,“是是是,那时候谈代言,我都喝不过宫老师。”

  许旻抬抬下巴,指节叩击桌面,打断宫渝望着地面发呆的状态,把酒瓶推向他:

  “宫老师今天把这个喝了,我公司下个代言,就还是你的。”

  许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对宫渝这么感兴趣。

  要知道他在两年前可是做梦都想亲手弄死这个不要脸的脏东西,可最近他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勾人,并非是那种主动诱惑人的行为,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魅力?

  风华绝代。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许旻着实是吓了一跳。

  他从来不觉得这几个字会和宫渝这种东西搭边儿。

  可偏偏除了这个词,他却没有别的文字可以形容宫渝此时的醉人模样。

  宫渝并不想接他的破代言,但是他知道许旻这话既然说出口了,今天这瓶酒就必须得有人喝。

  许旻这个变态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如果宫渝今天胆敢说不喝,那许旻自然会想办法让他一滴不剩地喝光。

  “行了年轻人,刁难人也要有个度,差不多得了。”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从围观人群的后面传来。

  许旻啪地一声放下酒杯,眯着眼睛回过头来,嘴角微勾,玩味地看向人群。

  众人被他的眼神吓到,生怕他认为是自己发出的声音,纷纷挪动脚步,给身后说话的人让出条路。

  贺冠伟大方地走出来,踱到许旻面前,皱眉看着宫渝面色不太对劲的状态,怒道,“年轻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许旻突然笑了起来,还愈演愈烈地拍动着桌子,肩膀都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

  贺冠伟在圈里一直都备受敬仰,也鲜少出席与演艺事业无关的活动,更不认识许旻这些后起新秀,权当是年轻人在胡闹,他才想要来说教几句。

  见许旻这副样子,他刚要再说点什么,却迎头被抡了一巴掌,打得他连连后退,踉跄着扶住桌子才得以站稳。

  “你算什么东西?”

  许旻嗤笑,转头又去抓着宫渝的衣领,“宫老师,喝呀。”

  宫渝转头去看被服务生扶着,往宴厅外蹒跚而行的贺冠伟,内心涌起一阵悲凉。

  .

  关珩接到方特助的电话,让他得以在不离开宫渝的前提下,远程和关羿分析了一下最近相中那块地皮的资料和照片,两人意见不太统一,关珩并不看好那块地,和关羿出现了分歧。

  现在的价格并不能让他们的利益得到最大化。

  最后关羿朝他丢句“别逼逼”,便挂了电话。

  室内的暖气开得不小,关珩有点热,就着水龙头弯腰洗了把脸,擦得半干,然后走出去找宫渝。

  可迈进宴厅的瞬间,关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宫渝脸色酡红,软绵绵的身体半靠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一时间竟判别不出他到底是睡了还是昏了。

  关珩疾步朝他走去,却突然看见俯下身、似乎是要去亲吻宫渝脸颊的许旻,急忙冲过去将宫渝挡在身后,一把抱住许旻的身体,将他牢牢固定在怀中。

  “许总好。”

  许旻的身高和关珩差不多,但骨架并不如关珩宽大,整个人被关珩颇有技巧性的力道锁在怀里,挣也挣不开,不由气得破口大骂。

  “你他妈什么东西?!”

  关珩没有忘记上次自己冲动地帮宫渝解围,结果倒惹得宫渝不快的事。

  他也明白今天这场酒会来得都是商界人士居多,他虽然没有在公司以外的地方露过面,但要真的在这里闹出点什么动静来,无论是欺负人还是被欺负,单凭他哥关羿那睚眦必报的狗脾气,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不在乎为了宫渝和某个对家相斗,只是担心宫渝会因此受牵连,影响前途。

  想到这里,他把脸上的笑容值拉满:

  “许总,我第一次见您,实在是感到很亲切,就忍不住跑来抱您了。”

  许旻完全忘了关珩这号人,更何况上一次关珩把他撞翻的时候,脸上还戴着口罩,任凭许旻有再好的记忆力,也记不清一双模糊的眼睛。

  “那你他妈的能不能松开我?”

  许旻正急着把喝光酒瓶里装了催|情药的宫渝搬到楼上,突然被这么个小屁孩缠上,不禁咬牙切齿。

  关珩把脑袋埋在许旻肩头,闹脾气似地摇着头,像是撒娇,两指夹住裤袋里的手机,在许旻背后给关羿发了条消息。

  【49:收购,现在就收购,马上打钱。】

  他记得许旻也在争这块地皮。

  果然,没过三分钟,仍被关珩抱着怼在墙角诉说衷肠的许旻便接到了电话,他烦躁地撞开关珩,转头不甘心地瞅宫渝一眼,随后匆匆离去。

  相比自己盯了几个月的地皮,宫渝还没那么重要。

  关珩松了口气。

  哥哥应该会很满意他这样的解决方式吧。

  关珩半蹲在宫渝身前,将醉倒的人平放在沙发上,向服务生要了条毛巾,走到洗手间用温水将它打湿,准备给宫渝擦擦脸和伤口周围。

  可再回来的时候,他却再次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场景。

  不知何时过来的凌友友正咬牙抱起浑身无力的宫渝,把他拼命地朝电梯拖拽着。

  关珩冷笑一声,大步朝凌友友走过去,一把按住他肩膀,抽手把宫渝从他怀里拉出来,捂进自己怀中。

  凌友友被关珩破坏了数次好事,此时见到他自然是极为愤恨,想着自己背后有靠山,便完全忘记了关珩的可怖之处,梗着脖子叫嚣:

  “你干什……呜啊!”

  没想到他话都没说完,就被关珩一条蘸满了水的湿毛巾抽到面门,那种力道是他生平从未尝试过的凶猛,击得他当场鼻血直流,捂住脸蹲在地上哭嚎。

  昏睡的宫渝被这喧闹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抓着关珩的领带,声音沙哑:

  “…我好……难受……又冷又热……”

  关珩心疼地抱紧他,俯视着仰头朝他们瞪过来的凌友友,声音森然:

  “你再看他一眼,我抠了你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