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下有了准备, 可战事来临时还是打了别笙一个猝不及防,他站在绮丽的、冗烂的余晖下, 许久, 也没有等到巫庭,只等到了奉命护他左右的苑七。
呆呆望着天际堆的层层叠叠的漫漫云潮,脑袋忽的磕在了门框,赭色的积霞绵延过去, 刺的眼底有些痛。
他没有闭眼, 也就是这股子痛意才叫他后知后觉的觉出了点儿真切, 抽出神思看向守在一侧的苑七, 默默往前踏了一步, “阿七。”
他低声道。
苑七转过身来, 怀里仍是抱着那把古旧漆黑的长刀, 他“嗯”了声, 并不问别笙要做什么, 只安静的等他继续,在这样委坠的暮色里, 显得整个人都有些空寂。
别笙抬目看他, 约摸想问这场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也想问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话到嘴边又兀自咽了下去, “这段时间……你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苑七点头,“你不能有失。”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他已经成了巫庭的软肋。
可别笙却有些失落的垂了脑袋。
他想, 若不是他, 以苑七的武功,应是能在战场助殿下更多,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只能待在一个这样小的院子里保护他。
苑七的世界很小,除了忠孝恩义,便是手中的刀,也因此对人的情绪格外敏锐,他看着钉在那里,跟蜷在角落的小蘑菇似的别笙,有些不知道做什么。
毕竟平日里多是同连振衣一起,有什么不痛快的打一架便是。
想到这里,他的目中才多多少少浮出了些光亮,“要切磋吗?”
别笙傻愣愣的偏过头,眼底卷着点儿未尽的伤感,“什么?”
“要切磋吗?”
苑七又重复了一遍,他见别笙还是没动,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同他解释道:“你上次说想同我切磋,正好我在这里。”
别笙:“……”
他看着满脸都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苑七,还没怎么想明白,就已经被动的跟了过去。
苑七看别笙手中既没有握刀也没有持剑,便将自己手中的刀也搁在了旁边。
很是公平的样子。
万事俱备,别笙只得是赶鸭子上架似的摆开了架势,“那……开始吧。”
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苑七双手成拳,等了一会儿,见别笙没有攻上来,开口道:“要我先攻吗?”
别笙观察着对面毫无破绽的动作,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苑七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奇异,似是还带了些难以理解的意味,正当别笙没怎么懂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
开始的没有缘由,结束的也晕乎。
苑七是真的没有留手,只用一招便将他给撂到了地上。
别笙趴在地上时,终于想明白了苑七方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大概就类似于“你怎么敢的啊”那种。
有些直白,却并不讨厌。
他扶着撞在地上有些疼的肩膀,踉跄着站了起来,“是我输了。”
苑七“嗯”了声。
两人没见过几面,也不怎么熟悉,是以很快就又陷入了没有话说的地步。
别笙看着寡言的青年,先一步打破了平静,“那我回屋看书了。”
苑七跟着汇报一般的道:“我在外面练刀。”
别笙回了个“好。”
院子里虽然多了一个人,但跟别笙一个人在的时候其实差不得多少,除了练刀的时候,另一个人很少会发出声音。
只到了第二天午时,两个硬凑在一起的人还是不得不碰面。
因为午饭。
苑七没有要让别笙动手的意思,他做好后直接敲了敲门框里的木格,声音有些钝,“饭好了,过来吃。”
别笙“哦”了声,他没让苑七久等,很快去了堂屋。
直到看见桌上的菜后,脚步才慢了下来。
两碟青菜、一叠馒头,两份粥。
清淡的有些过分了。
偏苑七还没有意识到,别笙余光往他那里落下又移开,然后慢吞吞的坐了下来,他心里轻轻叹口气,心说殿下说的对,不会做饭的人没立场挑剔。
若搁在往日,别笙只会夹上两箸,可现在却不能这样,莫名的,别笙想到了身不由己这个词,他木木的将一筷子淡的好像没有放盐的菜塞进嘴里,又囫囵把粥喝了,这才抱着碗出去,“我去把碗洗了。”
苑七还在吃剩下的菜,他不是尝不出自己做的菜不好吃,只是平日要不就是在营里吃,要不就是在家里吃,倒也不觉什么,但看着别笙的反应,还是让他将烧饭往前提了提。
接下来的几天里,别笙可以说是尝遍了酸楚,菜不是咸的没法吃,就是苦的要命,要是对比的话,第一天的青菜简直就是苑七的厨艺巅峰。
就在苑七又要进庖屋的时候,别笙不得已拉住了他。
苑七转头,以眼神询问。
别笙咳了咳才小声道:“我今天想吃青菜,就……你第一天做的那种。”
苑七观察着别笙的神情,蓦然间明白了什么,他唇角往下、微不可察的抿了抿,说“好。”
这天中午别笙一个人就着一盘青菜吃了两个馒头,没见半点儿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