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 幼儿园允许爸爸妈妈带着孩子一起进幼儿园。
织织被爸爸抱着，弟弟被爸爸牵着，旁边还有妈妈跟着, 织织望着幼儿园里好多不认识的叔叔阿姨牵着孩子进来，双手紧紧搂住了爸爸的脖子。
但织织心里紧张，又瞧见好多小朋友是爸爸妈妈牵着，只有偶尔几个会让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抱。
织织心想, 自己这样懒在爸爸怀里, 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在还没到教室之前, 织织凑近爸爸的耳朵，悄悄跟爸爸说：
“爸爸, 织织自己走，织织长大了，以后是幼儿园的好孩子, 织织不怕！”
织织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系粉丝带的公主裙, 脚跟搭配了一双白色网面袜子配白色小皮鞋。不长的长发由保姆阿姨给扎了两个羊角辫, 还搭配了珍珠发夹。
三个月的时间，她的皮肤已经被养得白净了许多，但不是不健康的苍白，而是白里透红健康的红润肤色。
之前消瘦的身体也吃得圆润了许多, 凹陷的脸颊如今已经养出了些许这个年纪该有的婴儿肥。
织织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好奇打量着周围，见其他小朋友穿得跟自己差不多，她稍稍放下心来。
“这边。”
前一天, 妙清泉已经过来填写过表格，知道了织织的教室位置。所以今天再次过来, 倒不至于一头瞎找不到路。
不过他们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教室里传出孩子的哭声。
虽然也有个别没哭的, 整个教室还是一团乱。
“奶奶不要走，我不要上幼儿园，我要回家！”
“妈妈你跟我一起上学，我一个人害怕……呜呜呜，妈妈你别走，我不要一个人！”
“不要，不要陌生阿姨抱，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爸爸……爸爸……哇呜呜……”
孩子们的哭声悲伤又凄厉，听得人心都有种被撕扯的疼痛。
妙清泉瞧见教室窗户外恋恋不舍的家长，以及门内被老师关着后门堵住前门鬼哭狼嚎连玩具都不愿意看一眼的孩子，下意识朝织织看去。
果然，被那些孩子影响，织织的小脸明显比刚才多了份忐忑。
“织织别怕，爸爸妈妈下午就过来接你回家了，在学校就跟老师好好学习，跟同学们好好相处。”
织织听到那些痛哭的声音确实被吓到了。
她看到有几个孩子哭得都在地面打滚，虽然幼儿园地面干净，但教室里穿着制服的爸爸说的老师似乎都很头疼的样子。
她还看到有个小女孩扒拉着奶奶不放手，哭得面红耳赤好像快要喘不过气，而那奶奶又心疼又舍不得，一边抱孩子一边给人擦眼泪，旁边的老师又催着家长快走，说家长待在这里孩子们更难安抚。
甚至有个孩子趁后面的老师过来前面帮忙，偷偷打开了门锁跑了出去，要不是外面保安叔叔拦住，他都跑没影了。
幼儿园这么可怕吗？
可织织记得村里的孩子上学都很乖，就算哭都是悄悄掉几滴眼泪，回来还跟其他人说幼儿园很好玩跟她炫耀呢……
“好。”
织织下意识答应了爸爸，但由于教师里的状况实在惨烈，她牵着爸爸的手没有放开，一看就知道是不安紧张的。
“家长放下孩子就可以离开了，我们老师会负责照顾好孩子们的，今天第一天，孩子还需要适应，家长们都不要担心。”
妙清泉瞧见老师的目光瞥向门口的自己，意识到老师这是婉言劝自己赶紧放手。
但他瞧着教室里的糟糕情况，又感受到孩子的依赖不安，心里就是不忍心甩开孩子的手。刚才他乍一看那个抱着孩子的奶奶还觉得人家慈妇多败孙呢，轮到自己才切身实地感受到了那种放不下不忍心的心情。
“别挡着道，让我们孩子进去。”
这时候，妙清泉身后传来其他家长的声音。虽说人家口气不好，但确实是自己在门口堵住了半边门。
于是妙清泉侧过了身。
“姐姐，跟我走。”
妙清泉磨磨唧唧的样子，叫妙飞鸣都看不下去了。说是孩子不舍得家长，但他看着分明就是妙清泉不舍得孩子。
迟早要走，那老师说得对，还不如赶紧离开让孩子们没念想，慢慢转移注意力等会儿说不定就好了。
所以妙飞鸣干脆把织织的手从爸爸那里扯出来，牵进自己手心。
不过在拉织织走了两步后，他还是转头对仍在门口眼睛黏在教室织织身上的男人郑重道：
“我会保护姐姐的，你们放心吧！”
妙飞鸣说话一字一句清晰又有力，乖乖巧巧牵着姐姐往里找位置，他身穿一套妙清泉买的银色小西装，衣领处还带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一头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跟个小大人一样，但又奶呼呼的，看着乖巧又懂事。
忙碌的老师们见到这个小不点这么省心，都不约而同露出赞许的目光。
“爸爸妈妈，织织也会保护弟弟的，织织会乖，你们放心吧！”
织织其实一步三回头，很舍不得爸爸妈妈，毕竟之前爸爸妈妈就算离开家，她所处的环境都是家里跟村里熟悉的地方，隔壁也有认识的邻居。
但这个幼儿园里到处都是陌生人，而且旁边的小朋友哭得好害怕，织织听着觉得心里也跟着有些害怕。
可弟弟比自己还小一岁，弟弟都那么勇敢了。
织织觉得自己当姐姐的，怎么能这样胆小，所以即便心里无助慌乱，织织还是很懂事地跟弟弟一样对爸爸妈妈告别。
而且说了会保护弟弟后，织织又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种责任感。
这种责任感使得织织心里生出了一些勇气，小胸膛一挺，她憋回眼眶里的湿润，用力回握住了弟弟的手，还鼓起勇气学着电视里的孩子对陌生的阿姨鞠了个躬，乖乖巧巧大声有力道：
“老师好！”
织织这一声，那比妙飞鸣可还大声响亮情绪饱满，老师们一早起来就面对鸡飞狗跳的教室，安抚那么多爆哭、躺地、扒拉家长情绪不安的孩子，乍然见到一个刚才还舍不得家长委委屈屈的小女孩忽然懂事地收起情绪朝她们礼貌鞠躬还问好，感觉窒息的空气都多了几分新鲜空气。
“好好好，去那边坐吧~”
妙清泉见织织跟妙飞鸣都情绪稳定，教室里两个老师一个阿姨面对孩子们撒泼打闹这么久，也没有丝毫不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走吧？”
听到旁边妻子的声音，妙清泉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孩子后迈开脚步往外走。
但他从没发现，仅仅是送孩子上幼儿园而已，也不是见不到了，他的脚步就这样沉重。就从教室到幼儿园外的几百米路，他走出了千钧重。
一会儿担心孩子只是为了叫他安心才懂事地表现出的表面勇敢，实际心里说不定已经害怕得在叫爸爸“别走”；
一会儿又担心孩子在幼儿园被那些哭闹着伸手连家长都打的一看就很难相处的熊孩子欺负；
一会儿还想起织织第一次来到省城有些睡不惯那床，他读了一小时故事才睡着，也不知道在学校午睡能不能适应……
“爸爸，爸爸别走~”
妙清泉正恍惚着走出幼儿园呢，忽然听到身后一个与织织声音类似的女孩子在哭着喊爸爸，即便回头发现那根本不是织织，不知为何他的鼻尖就是一酸。
“别不舍了，等接了孩子问问情况，有欺负她的打回去不就好了？”
妙清泉伤感到一半，忽然听到妻子简单粗暴的一句，差点儿咳出声来。不过回头想想也担心孩子被欺负没还手能力，于是妙清泉想着是不是该给织织报个武术班。
当然妙清泉还想到自己经历过的官场碾压商场竞争，想着这个社会就算再如何发展都逃不过一个明里暗里的弱肉强食，于是暗暗下决心要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强。
尽管他自己曾经没有孩子，但也看过人家有孩子的情况。
没穿越前，他就听说过国子监里有孩子被欺负，但那孩子的爹官职小，根本不敢找人算账。没有爹护着的孩子后来被欺负得越发惨，后来高烧三天不退浑浑噩噩喊着疼，他娘给他擦身子才发现好好的儿子身上青青紫紫全是伤。
那当官的终于怒发冲冠跑去把人家揍了一顿，可他家儿子因为产生了心里阴影，看到书都发抖，再也没了读书科考的能力。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工作，今天提前下班，我们一起过来接孩子？”
妙如仙本来已经约好了今天下午做头发，幼儿园第一天放学早，让家长三点十分就过来接，她觉得时间可能来不及，但瞧见男人眼眶微红居然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眉头无奈地皱起：
“行，我在家等你。”
头发哪天都可以做，孩子开学第一天，万一真哭鼻子，也挺烦的。
妙如仙觉得自己不过就是嫌弃孩子哭烦躁而已，等妙清泉开车走了，她瞧见厨房的赵阿姨正在处理食材，脚步一顿开口道：
“晚上的菜我亲自做，你一会儿处理好食材就放着。”
“哎~”
赵阿姨来到这家当保姆，总是见到女主人冷冰冰的，对男主人不热情，对孩子们也很淡漠还以为她不在意孩子呢……
结果今天织织开学，女主人不但不睡美容觉起来去送孩子了，居然还打算亲自下厨。
赵阿姨一下子觉得自己想叉了，或许人就是性格冷淡，不会表达。
她和蔼地应和一声，还热情地询问：
“夫人有没有特别需要的食材，我可以再出去买一点回家，或者夫人跟我说说要做什么菜，我看着买？”
妙如仙不怎么想跟人交流，但话都说出口了，人家也是尽心尽力，妙如仙皱了皱眉后，还是在客厅坐了下来，开口吩咐起晚上需要的食材与配料。
“呀，原来这菜还能这样做？”
“夫人您懂得真多！难怪织织小姐晚上做梦的时候有一次还说想吃妈妈做的菜……”
赵阿姨听到妙如仙报菜名与材料就发现有些菜夫人需要用的调料更多一些，作为一个爱好下厨的人，她忍不住就向夫人打听一嘴。
本以为夫人会觉得冒犯，毕竟有些厨师可不会把秘方外传，没想到夫人看起来不好相处，说话也淡漠偏冷，但说起做菜方法来一点不藏拙，不但会提醒技巧，还说得浅显易懂。
赵阿姨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忍不住拿笔记录的同时嘴巴也是真诚地夸个没完。
“或许我学习一下夫人的做法，以后织织小姐跟飞鸣少爷会更爱吃呢，不过妈妈的味道总是特别的，而且我就算知道配方控火啊，调料啊什么的可能也有出入。”
记下今天要买的东西后，赵阿姨见夫人依旧淡淡的模样，已经确定那是夫人的性格使然，于是还特别补充了一句：
“织织小姐其实很喜欢您，要是夫人有空，也可以多抽时间陪陪孩子，比如睡前故事什么的……那个我就是随便一说，夫人要是觉得我多嘴就当我没说。”
赵阿姨偷偷拿眼神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夫人，发现她从始至终都那么平静，也没嫌弃自己烦后，越发肯定夫人记住了。
……
另一头，织织超响亮一声“老师好”后，全班的孩子都被这一句喊得转移了注意力，也正是这个时候，老师抓住机会夸奖了“听话的小朋友”，还提出“大家来比一比，谁能先安静下来”，安静下来的孩子有早点吃。
正巧双语幼儿园的早点时间到，因为是第一天，早点十分丰富。
有奶香味浓郁的曲奇饼干，有这年头流行的娃哈哈牛奶，还有奶白色兔子形状的奶黄包。
要说小朋友喜欢什么，无非就是玩的跟吃的。尤其是哭得久了消耗大就容易饿。此时听到老师的话，他们纷纷朝着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早餐看去。
这一看，好多小朋友不可控制就生出了想吃的食欲。
加上并不是只有大人有好胜心，小朋友其实也有，听老师夸奖那个叫老师好的乖宝宝，他们不知为何就也想听到夸奖。
尤其旁边没走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似乎眼里也对那个小朋友充满了赞叹，小朋友们就更想表现自己了。
一时间，教室里的哭声就少了大半。
而停止哭泣的小朋友果然都得到了生活阿姨派发的早餐，而且老师还在那里温柔地劝：
“小朋友们乖乖上学哦，家长们下午就会过来接宝宝们啦，今天大家在这里跟新朋友一起玩，一起做乖宝宝好不好？”
说完其中一个老师还来到教室的钢琴边坐下，掀开那红色的丝绒布又打开盖子，弹奏起一首欢快轻松的童谣：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啊娃哈哈……”
老师欢快的语调轻松的音乐又驱散了孩子们心里的一些恐慌，等孩子们反映过来时，门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离。
但老师并没有给孩子们反映的时间，给他们吃饱喝足又拿出幼儿园的玩具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五颜六色的雪花片在一张张整洁的长桌上铺洒开来，一个个正方体图形益智玩具也发到小朋友手心，织织的桌子上还发到了木质的各种形状积木。
虽然有些小朋友对这些玩具看不上，但当教师里大多数孩子都在玩的时候，那几个一直哭的孩子，眼见着哭了很久也没用，最后也慢慢停了下来。
一些家长其实还没舍得走，但被保安赶到了幼儿园外，规定到达时间才能进园。
不过等了很久确定没有哭声后，他们即便舍不得也明白这都是上学必经的过程，现在幼儿园不适应，以后小学怎么行。
……
在幼儿园吃吃喝喝玩玩的时间过得挺快，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中午睡觉的时候，大约是上午哭累了，许多小朋友沾床就睡了过去。
妙飞鸣觉得幼儿园有些无聊，但耐不住身体还小，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织织的床铺旁边都是不认识的女孩子，她有些不习惯，但织织听到老师说不能说话要安静，还说乖乖睡觉的小朋友有小红花，于是她努力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一直没睡着，但织织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心里数数。数完一百再数一百，等数累了就发会儿呆。
幼儿园老师巡视过来见到小朋友闭起的眼皮下眼珠子还在动，但一动不动规规矩矩的模样，都被感动到了。
才第一天入学就这样乖的孩子，真没见到过。
虽然没睡着，但比睡着了都乖巧，小红花她该得。
织织感觉到自己额头上有温热的触感，又有东西沾住的异样，嘴角甜甜地无声地笑了。她想：要是爸爸妈妈知道我得了小红花，肯定会为织织感到骄傲吧！
幼儿园前两周是适应周，学校没安排英语课，小朋友们睡了一觉醒来，老师教导了一下上厕所要排队的习惯后，就分发了下午点心，然后又是玩具时间。
一天下来，小朋友们觉得幼儿园像是游乐园，抵触情绪没那么严重了，不过因为已经吃过下午点心，好多小朋友意识到可能爸爸妈妈快来接了，忍不住对着门外探头探脑期待地投去目光。
“我的妈妈一定第一个就过来接我。”
“我奶奶说第一个。”
“我爸爸才是第一！”
讨论着讨论着，似乎手里的玩具都不吸引人了，所有小朋友都坐着朝门口瞧，有几个还忽然又红了眼眶，哭着说想爸爸妈妈了。
老师们又是一阵安抚，手里的贴纸更是举得高高的：
“今天放学没哭的小朋友，还可以得到一张小红花哦，让我们看看谁想要？”
午睡起来的时候，好多小朋友已经有小红花了，但听老师的意思，这个小红花是越多越好。
小朋友懵懵懂懂的，但也明白了老师话里的意思，有小红花的小朋友更厉害，爸爸妈妈见到也会很开心。
眼眶红红的小朋友努力忍住了，原本就没哭的小朋友也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很想要老师手里的花花。
最后，每一个小朋友都得到了小红花，但织织有两朵！
织织开心极了，她忍不住抬手往头上摸去，可没想到她摸啊摸，只摸到了一朵。
她的另一朵小红花呢？！
织织下意识低头往左右看，可地上前后左右都干干净净的，根本都没有她的另一朵小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