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爻？”
手臂上传来拉拽的力道，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搂住了腰。
眨眼。
那张简易床消失不见，何白和那个黑色的空间就如同幻境般瞬间蒸发，周围场景一变。
池渊辰、秦蒙，希娜站在病床前，裴重舟在他身后。
病床上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们几人之中似乎少了一个人。
——“找不到路桓的尸体，就像是被镜面游戏场回收了一样，之前的几次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路桓的……尸体？池渊辰在说什么，不是刚刚才到“宵禁”时间，他甚至还没将宵禁后的那个任务做完。
这里是幻境。
“你之前一直在小声念叨着什么？”裴重舟察觉到旭爻的挣扎，松开了旭爻。
旭爻没理对方。幻境内出现的东西都是非真实的，哪怕对方能和他说话也不过是迷惑他，让他无法分清现实和幻境的手段。
“旭爻，这不是幻境。”
这个幻境中的裴重舟就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什么一样开口：“你看手机，现在不是在幻境中。”
旭爻眼睫微颤。
之前做任务时遇到过的幻境:在教室内、在校园中，甚至在医院时他身上都是没有手机的，也就是说有一个方法确实能够帮助他判断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否是幻境。
只要能找到他身上的手机。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是凶手。”希娜看着空病床，“那么现在，你。”
希娜突然指向旭爻。
“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
好问题。
旭爻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第二天。确确实实过去了一晚，就在他进入幻境，见到何白，听完那镜面交易所给他画的大饼的短短几十分钟。
他上一秒还和诈尸的何白在停尸房里说话，下一秒就他妈的在病房了，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怎么解释？
他连自己怎么出的科室门都不知道。
“之前一天我和路桓加过镜面APP的好友，在APP上看到路桓的名字消失后我做完任务直接上来了，一同上来的还有秦蒙和裴重舟。”希娜开口，“当我们找到这个‘凶案现场’时这位已经在里面站着了，我们做任务的速度已经算最快的吧？他就像完全没有做任务直接来到这里一样。”
希娜声音拉长，“我记得——杀手好像并不需要做任务，是吧。”
没有人理会她。
池渊辰看着病床上的血迹:“不是这个副本内的杀手杀死的路桓，是普通的玩家。之前被杀手杀死的两位在死后尸体都没有消失，唯独路桓的消失了。”
池渊辰声音中难掩寒意，微垂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勾起。
站在旭爻身后的裴重舟瞳孔一缩，以极快地速度从旭爻口袋中抽出那把纯黑色的匕首，向池渊辰的手部掷去。
下一秒匕首被什么无形地东西阻挡住，在距离池渊辰手部毫厘处停顿，垂直落下。
“别乱动。”
匕首直直插入地面，随着池渊辰声音落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可视。
他们周身，整个空间中都布满了白色近乎透明的丝线。
如果路桓还活着他肯定记得这个丝线，仅一条就能将整个空间斩开。这成百的……岂不是能轻松将他们撕碎。
希娜没忍住抖了一下，手袖上的布料被直接割开，血液从其中涌出。
“早该直接结束游戏。”池渊辰垂眸。
裴重舟神色一凝，刚想有所动作却见已经有人要更快一步。
秦蒙松开了拿着铜镜的手，铜镜被丝线割裂碎落一地。旭爻惊讶地看着以秦蒙为中心快速弹开一个圆形地黑色空间，就连池渊辰也一时不察被包裹其中。
“……不要这样。”
进入到黑色的空间中后周围丝线全部消失不见，旭爻想要移动却发现仅能够眨眼，就连转移视角都做不到。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秦蒙看着其他被定住的玩家，缓缓开口，“我就是那个杀手。”
旭爻心里一惊，等等，秦蒙在说什么？
“没有骗你们，真的是我。”
“镜面游戏场承诺，如果我在这次游戏获胜那它会满足我一个愿望，让我成为镜面游戏场的管理者。如果成为管理者，我可以……干很多事情，改变很多，做到我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所以在第一天我杀了桀，用道具杀死了他。”
这也是为什么在所有人找不到线索一头雾水时秦蒙能关键地指出桀“很有可能”被道具杀死的原因。
“镜面游戏场会发布每日的任务，指定每天应该杀死的人。”
“第二天，是向煜。”
向煜是自杀的。
早在花园内她已经和向煜坦白了，向煜甚至提出要帮她。道具仅有一个，她再次动手必然会被其他人识破。
游戏已经开始，她被发现仅有一个下场，死。在进入游戏之后她失去了所有的选择。
——“那你怎么办，如果最后仅剩下你和我两个人，你该怎么办？”
秦蒙这样问过那个男人。
——“那我大概会好好和你告别。”
——“然后，在你熟睡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死去。”
——“或者，我可以期待一下你反悔了准备给我一个机会，在成为管理员后使用那次宝贵的复活机会，让我复活后好好追求你？”
男人开玩笑似的笑了起来。
——“当然是骗你的，那就到时候再说，说不准还能找到其他通关游戏的方法呢。”
诚然，造化弄人。
下一个目标，是向煜。
向煜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将那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
——“如果这样，我能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吗？”
——“……”
仅仅是一瞬间的犹豫，她被向煜用道具赶了出去。
她慌乱地拿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复。
直到消息再也发不出去，刷新过后那个ID永远地消失在APP中。
“昨天晚上的目标，旭爻。”
旭爻瞳孔微缩。
“可……我真的受不了珍视的人离开我身边的感觉了，我实在是太高估我自己了，仅仅是向煜一人都。”
秦蒙根本忘记不了在游戏副本中裴重舟和她说过，有一天他和旭爻外出时旭爻看着街边橱窗内颜色鲜艳的小裙子说那些更适合她。
从来没有被考虑过，被在意过的她也有被人所想起的时候。
哪怕仅仅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许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顺嘴的一提。
但她真的很开心。
“这是我的保命道具，在里面的每一秒都在消耗着我的生命。”秦蒙将眼睛上的绷带层层解开，在最后几层处已经能看到上面干涸，变得深褐的血迹。
“不要再这样继续猜忌下去了，我死了就能结束这个游戏。”
黑色的空间开始出现裂缝，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崩塌。
“我不忍心对你们下手，旭爻哥。”即使前一天她已经说的很明显了，他们俩仍然选择相信她。
如果在前一天能够将她杀死，或许今天就不用再死一个人。
也怪她太自私。
她想再仔细想一晚上，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没人想死。
“关于路桓哥的死因我不知道，我以恶魔发誓路桓并不是我杀的，他并不是我的任务目标。”秦蒙瞥头，看向裴重舟身侧那位戴着眼镜的青年，“杀手不完成任务会死亡，本以为昨天是最后的告别，但今天我却......”
是路桓。因为路桓死了，所以满足了游戏的规则——每天至少死亡一名玩家。
*
随着秦蒙死亡，镜面游戏场的通关消息在脑海中响起。
现在是什么情况？
旭爻不知道，他已经不想再猜了。明明当时已经想过如果不杀死其他玩家，死的就是自己朋友的可能性。
当时秦蒙已经说的那么明显。
——“我没有选择了，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杀了我吧。”
秦蒙眼中的希望已经熄灭，就像被飓风残卷过一般破碎荒芜。
他没忍下心。
如果当时坚定地做了选择，还会是这个结局吗？
旭爻不自觉地捂上了胸口。那里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就这样消散了一样，空落落的。
并不是完全不能预料到的，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
……
大概是因为那句，路桓在进入镜面游戏场之前说的那句话吧。
——“我马上就可以追上那个人了。”
——“等这次游戏出去后我一定……”
耳边已经传来了阵阵耳鸣，记忆中路桓拍着桌滔滔不绝说的那些话仍历历在目。
但。
已经追不上了，那些对未来美好的畅想也不会实现了。
周围的场景已然变换。
不再是那简陋的单层准备室，而是他更加熟悉的双层独栋。
之前在“隙缝”中他常常来A区找路桓，对这边比自己先前的C区还熟悉。
旭爻愣愣地看着震动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三个字“裴重舟”。
在游戏崩塌时他惊恐地看向了裴重舟，那人极其坦然地吐出了两个字。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