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当寒冷逐渐侵袭身体，就连身体上的痛楚都被冻的麻木时他闭上了眼，不去看那个已经转身离开的高挑身影。
是的，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就。
*
“路桓，快醒醒，路桓！”
身上推搡的力道加上这人如同路边树上那些破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扰了他的好梦，路桓不耐烦地掀开眼皮，看向吵醒他的罪魁祸首。
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不悦，那人连忙开口:“呃抱歉……因为马上飞机要落地了，我想着提前叫醒你。”
路桓看着身旁这个穿着白色卫衣的青年，搞不懂这人究竟哪来的那么多话。自从上飞机之后这人就和打了鸡血一样自顾自地在他旁边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头很痛。
路桓垂眸掩去眼中的倦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很难入眠，一闭上眼大脑就异常活跃，往事种种和走马灯一样在不停地来回倒放，他甚至连给自己催眠都做不到，精神完全无法集中。
已经忘记了上一次睡觉是几天前，他总是断断续续地从梦中惊醒，然后心悸。
“嗯，谢谢。”路桓将头微仰，用手掌覆住了眼。
直到飞机落地后的一次颠簸传来，他才睁开眼回应急匆匆和他告别的青年。
“K国有好多好吃的，你刚来这里不适应，不过待个几天说不准就习惯了。对了，千万要去……”
那个在外地上学回到K国的本地青年后面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清，飞机上的人都在忙着将自己的东西从头顶的行李柜内拿出来，声音太嘈杂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此行……本就不是来玩的。
飞机舱内的人几乎走完了路桓才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他没拿行李，全身上下唯一的家当除了他本人和身上穿的衣服外就仅剩下了他口袋内的一部手机。
——“欢迎您再次乘坐本航空公司班机，祝您旅途愉快。”
穿着淡蓝色西装裙的空姐面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对着每一个离开的人挥手告别，之后她又要继续工作，在飞机上待十多个小时的航程迎接下一波旅客，如此反复。
航站楼内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快步与他接踵而过，达层内的巨大一块“欢迎来到K国”电子大屏周围的一圈灯带在有规律的闪烁。
K国不大，硬要对比的话还不如他的老家C市，这个海岛小国用不了两天就能将整个国家绕完。
这里除了因为夜生活格外丰富被人称之为“不夜城”外，另一大特点是这里特别的自由。
自由是指，没有东西在这里是被完全禁止的。
这也意味着，他能在这里买到一些在其他地方不允许出售的东西，比如——安乐死的针剂。
用在他自己身上。
根据定位，路桓跨越了大半个不夜城来到郊外的一间诊所，这里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破旧，也不像小说里描述黑市的那种神秘，当看到那间独栋且带花园的小洋房时路桓拿着手机和定位仔细核对了三遍，确认位置没错后抱着怀疑态度走了进去。
独栋洋房内装修的很温馨，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人。
路桓看着坐在沙发上那人的脸，有片刻愣神。
他还从来没见过能将冷冽和出尘体现得那么透彻的人，明明留着长发却看不出半分女气，锋利地眉眼间还透着几分清冷。
如果他不是来买那只安乐死的针，看见这人的第一面他高低得下定决心和这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什么事。”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诊所大门被一个二百五挡了个彻底，男人眼眸微抬，向路桓的方向淡淡一瞥。
路桓勾唇一笑，迎着对方的目光靠在门框上:“听说这里有卖安乐死的针剂，买了之后包后续服务吗？”
比如丧葬一条龙。
“有。”男人继续低下头去，将手上的书本翻了一页道:“你买不起。”
嘶。
路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穿的不是什么名牌但也不至于看起来非常落魄，对方为什么那么笃定？
“要多少？”
这回那男人头也没抬:“三万七千一百三十二元，外加手续费一元，一共三万七千一百三十三。”
路桓一愣，打开手机看向自己的手机余额，37132元，一分不差一毛不少。
他可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精准知道他账户余额的？！
“不支持贷款，不打折。”
路桓看着那个穿着白色大褂扎着高马尾的男人放下书本后起身走入室内暗处。
“与其用这三万求死，不如去开一家小店或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世界上破产的人太多了，也没见那些人遇到一些挫折就放弃，人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贵。”
这话如同一个巴掌般打在路桓脸上，这番话他自动臆想为赤裸的羞辱和嘲笑。同时他也产生畏惧，似乎在那人面前他的隐私无所遁形，那人究竟是……
“啊，那个人啊。”
路桓自郊区回到不夜城城区后才知道为什么这里被称为“不夜城”，霓虹的灯光伴随着动感的音乐在街边的小酒馆内营造出奢靡又暧昧的氛围。
路桓长相不差，属于即使不刻意打扮在人群之中也能够瞬间脱颖而出的清秀英俊，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更是为他整个人点上了几分难以描述的惑意，坐在吧台边不过片刻就有好几人过来搭讪。
“那个人是Knight新上任的首领，你去找他了？”
“倒也不是每个人在不夜城都毫无隐私可言，Knight那群人也不是大闲人，只是你直冲冲就朝着他们首领去了，他们肯定得调查你。”
新来搭讪的这人似乎在一旁围观蓄谋已久，倒也不得不承认，路桓被对方说的话吸引了注意。
“放心，既然你能从那完好无损的出来，除了有人买你的命你也不会莫名的暴毙。”
“胆子不小，究竟是谁告诉你的那个地方？”
路桓抬手将杯内微凉的酒一饮而尽，感受液体划过舌尖入嗓。
“秘密。”
他知道Knight，一个几乎掌控了K国并且在其余国家逐渐发展开拓自己业务的恐怖杀手组织，那些东西和那间诊所的地址都是一个名叫“doctor”的网友告诉他的，他们两人先前因为有些兴趣爱好出奇的相似在不知不觉中聊了很多。
手机震动了一下。
——doctor:你来K国了？要我带你逛逛吗。
路桓一愣，刚想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位置才发现自己的IP地址已经变了。
……是先前的那个人太危险，导致神经过敏了吗。
想了想，路桓打字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算了，我得……仔细想想我该做什么，我现在有些迷茫。
——doctor:做你想做的。
他想做的？
他没什么想做的，他只想躺平混吃等死。
在K国醉生梦死了几天，路桓总算是注意到自己余额告急，拿最后的钱买了一张回家的机票灰溜溜的走了。
也不算灰溜溜的走了。
在某种意义上他带着K国各个大小酒吧内不同人身上偷来的值钱小玩意“满载而归”。
他太穷了。
路桓把玩着手上从某个手脚不老实西装男那偷来的一块金表，头靠在飞机的座椅上闷闷地想。
为什么好像世界上所有人都有钱，就他没有呢？
就好像是命运开玩笑一样，他的生活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父母不该投资失败后双双自杀，不该给他留下大笔还几辈子都还不完的巨额欠款。
不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