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的意思!

  埃米特对这位“识时务”的教主非常满意, 他等人承诺完便赶客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和我的信徒单独聊一聊,请你相信这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蒲波连忙点头,自己打开门就退了出去, 末了不忘多嘱咐一句:“你记得让他少发点疯。我知道你们第六章 的人疯, 但别乱疯!”

  说完他便关上了门, 像是怕自己被打一样。

  埃米特并不觉得自己是第六章 的人, 他不是,那费舍尔也必定不是。蒲波那番话并没有嘲讽到他们两个里的任何一个。

  等人离开之后,他这才退后了些许, 在换鞋用的软凳上坐了下来, 看向费舍尔。

  “刚才有其他人在,我不方便说, 但是我想你应该得明白我的意思, 费舍尔。”埃米特阻止了费舍尔靠向他亲近他的举动,低声说道,“我交给你的事情需要你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且在天之下能好好存活下去……想想你的母亲。”

  费舍尔情绪低落下来:“我只是想给您一份礼物。”

  为什么这些送礼物的人总是不问自己是否需要呢?埃米特忍不住想, 他可以处理好绝大部分事情,不需要这样的礼物……包括那件大衣。

  想起大衣的事,埃米特原本想发的脾气却忽然发不出来。

  这件事有些不好, 可没到那么不好的地步。

  “我很感激,很感激你有这样的想法。”埃米特说道,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有的时候就像是一柄绷得过直的剑, 锋利可却轻易就能折断。我珍惜你, 所以也希望你能珍惜你自己。”

  “你现在还想要跳舞, 也还想要继续去学习, 获得更好的演出机会,那么天之下你‘费舍尔’这个身份的存在就是有必要的。”就像自己也还借用着埃米特这一身份一样,他们依旧需要做一些遮掩。

  除非什么时候,他们决定彻底抛下这一切。

  费舍尔沉默了会说道:“对我而言舞蹈的确十分重要,可我最想跳给您看,而非他人。”

  “我是您的舞者。”

  埃米特并不希望费舍尔对他过分纠缠,就像他最开始思考的欲l望那部分一样。可蒲波将他们说成是第六章 的人……让埃米特又有些其他的想法。

  或许费舍尔可以走其他的路?到底什么算入教,第十二章 又到底是什么……这件事他恐怕只能和门罗商讨。

  “有些事情我想我们可以独自思考清楚。”埃米特想了想,站起身说道,“至少最近你应该以你的工作为主,不用担心其他的。”

  “您不多呆一段时间吗?”费舍尔立刻追问道,“您才刚来……”

  “我会呆的…如果你表现足够好,我会在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之前再来见你一面。”埃米特答道,他手里的事情很多,至少要将他自己的问题解决。

  思考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先教给费舍尔一个仪式。

  “我知道你的担忧,你认为我此刻的状态并非‘活着’,所以执意送出某份礼物。但我想你不必太过忧心,我既然能以这样的姿态存在这样久,也必定有我所栖身的方法。如果往后真的有那样一天……”埃米特将觅旅仪式的做法告诉给了费舍尔,“那么你就使用这个仪式,我会从应当归来的地方归来。”

  费舍尔将仪式内容默念了几遍,认真铭记于心,而后抬头看向了埃米特:“我可以在什么时候去使用它?您会再给我指引吗?”

  这点埃米特也说不清楚,他沉吟片刻,只是抬起了手。费舍尔配合着微微垂下头,让他轻捋过自己的发丝:“我察觉了这一点,可却没想过与您相遇从最开始就是已经隔开了鸿沟……”

  “那不是鸿沟。”埃米特轻轻笑了下,摸了摸对方的头,很快又收回手,“当我们跳出‘限制’之后,那就不再是难以超越的事情了。”

  直到分别,埃米特也没有因今晚的一切对费舍尔说出过重的话。

  从歌剧院回去的路上,他也在思考着这一问题。

  如果是往常,他可能还会想应该有“道德”“法律”一类作为费舍尔和他的限制。可是仔细想想,如果他们到后来身份都不再是“人类”,那么“人类”的这些限制应该对他们也生效吗?

  不如说,整个人类的法则都似乎失去了限制。

  因为“人”无法制裁“规律”。

  尽管他们目前并不是,可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当某个人实力已经远超常人时,就如费舍尔,他一想一念就可以操控他人,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要去听别人的呢?如果他可以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之下,去改变所有人的认知,那他为何又要让自己受限于人呢?

  强大的力量会带来随心所欲的破坏和重塑……审判团或许就是因此而成立。

  埃米特从蒲波那里套到了不少消息,可这些消息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够。他回到旅馆后,坐在桌前第一时间就拿出了笔记本和那个奇怪的小碗,联系上他的“笔友”。

  “我想向您提问,审判团与第七章 ,他们奉行的准则是什么?有没有什么明文规定。”

  远在安多哈尔的门罗笔尖停顿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眼前的影子,思维却飘荡到了埃米特的跟前,与对方对话。

  “第七章 的司星者高塔所象征与代表的欲望与观测、测度、律法以及驱使有关,可能还有更多,但那些作为我们而言不会清楚。我听闻他们也喜爱‘清醒’一类词,他们认为‘塔’是某种标识,一种道标,同时也象征着在充斥诱惑的现实中清醒。”

  “至于审判团。”门罗对他们下的定义十分简单,“一群顽固不化,道貌岸然的家伙……不过或许他们有人别有居心。”

  埃米特想了想,在纸面上小心翼翼地留下一行文字:“因为高塔即将倾倒?”

  门罗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而写下另一段话:“莫约三百年前,我见过一位‘塔众’,她告诉我‘塔’很后悔,或者说许多‘塔众’都有诸如此类极为后悔的事物。这些情感越为强烈,他们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和影响就越为强大。不甘与悔恨是驱使他们前行的动力,也是他们的本源,但同样,这份情绪让他们逐渐被蛀成一具空壳。”

  “曾经无法得到的东西,哪怕在得到之后也不会称心如意。情绪和欲l求带来的疮口一直存在。”

  埃米特对着笔记本上的文字陷入了沉思,他大致能理解门罗的意思,以此为代表的塔本身或许就是一个“空壳”,这是早有预兆的事。门罗在暗示他,塔的消亡就如同人类寿命的终结,只是时候到了。

  在他沉默之时,纸页上又出现了一行文字:“请翻页,这一页我写不下,我不想在桌子或者书脊上写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