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灼华跟奇诗茵一出洞口,天道立刻挥动衣袖,在周围设下一层法术很强厚的结界。
此刻整个洞口之内,金光阵阵漂浮在空气之中,转眼间便雾气腾腾,纵使有人用法术偷窥,有这层迷雾在,谁也看不了。
一番动作后,天道的视线慢慢移到昏迷的谢卿尘身上,这时候他的神色不再是之前那般……高傲愧疚,更多的是心疼,好像还带着一些别的情绪……
周围发出道声响,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慢步朝他们走来,他戴着黑金色面具,面具左上角悬挂白色玉坠,侧额前碎发滑落,落在面具之上,乌黑的发鬓如数用发簪卡在后面,未束冠。
那黑色的衣服布料很少见,就算在没有阳光的照耀下,依旧闪闪发光。脚下踏着黑色琉璃玉樽靴,那琉璃玉樽靴的靴顶微微翘起一角,一颗红色的珠子就在上面。周身悬挂金色的花纹,应该是……兰花……
这个人虽说戴着黑色面具,但仍然能感受到面具之下是一张极其俊俏的脸。
他步伐沉稳,眼神始终看着谢卿尘,每走一步,离他近一步,那眼神就愈发悲痛。
是悲痛……不是温柔。
走到谢卿尘身侧,他低着头认真打量他,这一刻的眼神才是温柔。
“你打算如何救?”
天道抬头看他,语气里多了分尊重。
他看着谢卿尘道“续命。”
续命。
医术古籍中有记载,续命是十大禁术中排名第二的术法。指一个人寿命将至,另一个去阎罗殿找到寿命布,亲手将自己的寿命更改,之后将自己割下的寿命加在对方的寿命布之上。
过程极其繁琐,想要更改寿命,首先要魂魄出体抵达阎罗殿,其次进到轮回道一旁的侧道——福寿道。
其行路十分凶险,这轮回道旁有无数侧道:执念道,福寿道,地狱道等,一不小心被轮回道的正反旋风吹到,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要是没进侧道,直接穿过轮回道,那就是转世投胎。
有些侧道进去还能出来,比如福寿道,但有些侧道,普通魂魄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比如执念道。但这些侧道也不是没人能奈何他们,人类,活生生有鲜血□□的人类就能自由进出。
万物造人类,自然顺人类。
只是……能去到阎罗殿那种地方的,能有几个是活生生的人?除非你本是鬼仙界中人,要想取寿命布就像回个家一样简单,但历史上的鬼仙界早就在几千年前被灭了。
进入福寿道之后,世间人事万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寿命布,要从世人的寿命布中找到某一个人的,也要找到自己的,费时费力。
而且更改寿命也很麻烦,没千百年道行,是绝对无法更改的,阎罗王倒是能更改,但他不会出手帮助。
此法术成为禁术的原因就是,更改寿命者,幸运的只是废掉半生修为,不幸的只怕要把自己搭进去,还救不活想救的那个人。
没有人会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甘心废掉自己半生修为。
再说了,逆天改命,此为大忌,被上面的神官知道了,可是要遭受天雷的。
“不行,你……”
天道闻言就要反驳。
他冷笑一声,抢在天道说话前,轻轻抬起眼角看着他问:“为什么不行?”
他很高傲,很轻蔑。
好像这世间万物于他而言不过蝼蚁,他甚至有一种超脱三界的气息,干净的犹如一团飘飘雾气,散发出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天道眉头皱起,他道:“你可以改寿命,可以废半生修为,但你不可以进轮回道,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说的很感人。
他低头看着谢卿尘,平淡开口:“于我而言,生路死路,都只是路,若有不同,定是替谁走,为谁走罢了。”
“你真的不可以去那个地方,你是不是忘了你……”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天道站在原地,急的脸都红了,他想追上去,但顾及着谢卿尘,因此只能在原地等候。
“倔驴!!!”
这话,他万万是不敢当着那人的面说出来的。
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打坐的天道都坐不住,站起来四处转悠。
盼啊盼,终于把那个人盼回来。
看到人,天道立刻迎了上去。
“你再不来,我就要去阎罗殿讨人了。”
他发鬓有些凌乱,衣摆也被扯烂了好一些,就连那黑色面具也裂了一个缝,但他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无论多狼狈,都能保持着清高的姿态。
他毫不在意:“无事。”
他说:“你……”
天道楞了一下,最终点头:“我去洞口那里守着,不会让人打扰你的。”
说者,天道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他从袖中只拿出一本寿命布,翻开的第一页就写着…谢卿尘。之后轻轻一放手,那寿命布就腾在谢卿尘上方。
他没有拿出第二本寿命布。
而是右手手心聚力,动作温柔的将法术推向那本寿命布,顿时寿命布展开来,有一道金光洒向谢卿尘,给他渡上层金边。
那金光源源不断的输送进谢卿尘的身体里,只见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脸上的血迹灰尘跟疤痕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他低头看着谢卿尘的模样一点点清晰,看着那张脸,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时间久了消耗的力量也就多了,他的右手也开始颤抖起来,此刻被他侧放在一旁的左手手心聚力,打到寿命布之上
天道没有在现场,看不见他双手施法的情况。
可能对于他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需要两只手同时施法的,有些时候他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解决,在棘手一点一只手也能解决。
其实根据他的能力来看,更改寿命布一只手的力量足够了。
可他不知足啊……
他不仅仅想要谢卿尘好过来,他还想让谢卿尘之前积攒的旧伤都好过来,让谢卿尘跟从前一样是修仙道至尊,是坐高台的仙师。
可不知足总要承担后果的。
现在已经有鲜血从他嘴中缓缓流出,那鲜血不知道为什么颜色没那么鲜艳,反倒有些暗沉。
只是一瞬,鲜血便被止住了。
他正在施法的两只手,现下都颤抖起来,那寿命布洒向谢卿尘的金光渐渐淡去,直到它彻底消失,他才停手
寿命布被关起,稳稳当当落在他的手中。周围的金光散去,雾气反倒越发浓郁。
他身体有些摇晃,每走一步都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样,哪怕如此般了,他还是那副清高的模样,眼神平淡,不起波澜。
他站在谢卿尘身边,看着那张让他心悸一动的脸,这是他第一次失控,他竟然伸手去摸谢卿尘的脸,那脸很软轻轻一捏就有点红。
只是一小会儿,几乎才碰上就立刻收回。
该怎么来形容他此刻的眼神…是欲望,是克制,是怀念吧……
他才松手,谢卿尘在昏迷的情况下头微微背着他侧了一下,这其实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但他却说。
“只摸一下都不行?”
不知为何,这语气有些自然的宠溺。
此时,门外的天道进来了。
他看着谢卿尘,慢慢的收回手,眼神也随之冰冷。天道一进来就看见他嘴角旁的血。
“伤重吗?”
他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好好照顾他。”
“照顾他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反倒是你……几次三番让你出手,真是麻烦了。”
天道蹙眉,看着他道。
他最后看了谢卿尘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救他,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他无论在哪,无论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我都会找到他,都会义无反顾去救他。
不管他还是不是他,或许他早已不是记忆中的人,但那也没关系。
我只管救就是了。
而且,他只会是他。
天道伸手去探谢卿尘的脉搏,发现那个人的脉搏恢复如常时,他才送了一口气。
未来,
终于能平静一段时间
----
你总是心疼他的。
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会不顾一切,不求所得的去救他了。
“我也总是最心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