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
啪嗒一声—
装满人皮的麻袋重重丢在平顺脚边,她颤抖的睫毛之下是双充满泪水的眼眶,平顺后退几步最终无力瘫倒在地上。
双手杵着地面借此来维持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她一边摇头一边坐在地上往后面挪,每移动一寸,眼前的麻袋就被人踢进一仗。
她那么无助的退缩,她真的好害怕。
平意嘴角微微勾起,侧头看了身边的冬竹一眼,后者立刻上前,用力踢动那麻袋。麻袋稳稳当当的掉到平顺身上,里面的皮肉洒了出来,鲜血染了一地。
“啊——”
平顺受到惊吓,大叫起来。
她连忙起身躲到另一边,坐在地上哭。
平意眼神微眯:“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平顺,你记好了,这个王城我说了算,你…不过只是一个快要死了的公主而已。你最好给我老实的待在这里,你如果再想跑出去,这坨肉就是你的下场!”
事情的起因是平顺这五年以来,无时无刻都在想办法逃出去,她想去找政南,给政南通风报信,但每一次出去都会被抓回来。
原本前几次是没有什么事的,而且她是公主,就算被抓到了,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可没想到,人没逃出去,反倒把平意召进来了。
那时平顺跟翠果终于得到机会,她们二人早早串通好,到时候平顺穿着翠果的衣服,躲在出宫的马车里去找政南,而翠果假扮公主替她守在这里。
平顺性子温和,素来不爱出门,旁人发现的时候,也要好长一段时间,那时平顺早就离开翠果了。
这个计划需要牺牲翠果,原先平顺是不采取的,但翠果执意如此,而且平顺也有私心,所以就同意了。
第二天,平顺乖乖在房间里等着翠果进来换衣服,却没想到等来了平意,而且……她们还把翠果的皮扒了下来,撞进麻袋里……之后又丢在她的身上…
从小娇生惯养的平顺根本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她害怕到全身都在抖…
“哼”
平意看着平顺这副怂样,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她继续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干什么?你不就是想去找那个死不掉的将军吗?不妨告诉你,你还是乘早死了这条心吧,你那个将军只怕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政南回不来了……
平顺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她抬起头问:“回…回不来?什么叫回不来?为何回不来??”
平意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平顺,她从来都看不起她,也不相信她能做出什么大事情来,所以对她格外放松了一些。
“哦,我忘了……将军回不来,还是你的功劳呢。”
她的神色过于邪恶,说出来的话犹如利剑刺进平顺心中。
“因为我……我?”
平顺有些疑惑。
“对啊。要不是那将军对你死心塌地的,为了娶你竟然愿意出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明明知道那是父皇的计谋,可他还是像傻子一样的去了。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边疆根本没有失守,所谓的敌寇是子阳哥哥六年前收腹的敌国,他们合作起来演了一出戏,一场杀死政南的戏。还有……我听说父皇还跟什么什么部落的匈奴结盟了,听说他们的首领武功了得,这次政南是回不来了哈哈哈哈。你看,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出征。他如果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一出戏……
这是杀死政南的一出戏…
是为了自己……
他是为了自己才出征的……
是自己……
平顺无力摊坐在地上。
“你知道,结盟的筹码是什么吗?”平意问她。
平顺抬头一瞬,眼泪落了下来。
“是你啊,我的好公主。”
平意笑的那么开心。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弄死你?难道父皇把你困在这里只是防止你给政南报信吗?当然是防止你逃跑啊哈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那首领一听见你的名字,眼睛都亮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环绕在耳边,平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眶通红,带满恨意的看着眼前大笑的人。
一瞬间,在那一瞬间。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爬起来后,将手伸进枕头底下抽出把匕首,之后朝平意跑过去。
两个人身体抱在一起,笑声戛然而止。
鲜血滴答滴答流了下来…
平意不可思议的看着平顺:“你……你……”
“你不该来告诉我这些。”平顺害怕的手都在抖,哪怕如此,她还是假装不害怕的学着政南那副凶狠的样子。
啪——
平意倒在了地上——
“啊——杀人了——”
冬竹见状就要往外面跑,与此同时平顺快速跑上去,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进冬竹的脖颈出。
鲜血喷涌而出……
整间屋子都很安静,平顺把刀丢在地上,之后自己也腿软的倒下,她坐在冬竹尸体旁边,身后就是平意死不瞑目的眼神。
左侧吹进一阵风,吹起平顺散落的发鬓。她的房间素来都是不开窗的,现在有风吹进来,只怕是有人看见了。
吱吖一声。
房门被人打开了。
平顺抬头一看,通红的眼眶之中倒映出少年郎的模样,血水模糊了眼眶,隐约间她好像透过眼前这个人看到了自己所念之人…
待到血水散去,视线才渐渐清晰,眼前人的脸庞一点点明朗起来,平顺垂眸一刻,眼泪落了下来。
她没说话。
子阳半蹲下来,与她平视
“政南回城了”。
闻言,她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子阳,似乎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子阳眉头皱起来,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父皇让我带兵去接应他。”
虽然子阳只说了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但里面的意思平顺几乎一秒就听出来了。
玄策素来看不惯政南,这一次让政南出征本就是奔着他的命去的。现在政南非但没死,而且还回来了,玄策怎么可能会允许。
他为了杀政南,可以跟敌寇结盟,可以将她出卖,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让政南平安回城。
平顺跪在地上,眼睛不安的看向四周,最终只能触碰到手边那把沾着血的短刀。她皮肤本就白嫩,因此哭起来的时候,那青色的筋脉十分明显。
呜呜咽咽的抽泣声,让子阳觉得烦躁。
他起身,打算离开。
与此同时,平顺叫住了他。
“兄长。”
子阳身形一顿。
平顺继续开口道:“劳烦兄长,替我接将军回城。”
周围很安静,安静了很久很久,子阳才回答她,他的声音有些清冷,尤其是现在的时候,总是带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里面。
“嗯。”
子阳轻轻答应了一声,随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出了房门后,有两个侍卫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了,侍卫目光看了一眼屋里。子阳知道他的意思,他抬起手制止了他们。
“今日之事,你我什么也不知道。”
侍卫听到这话,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子阳带着他们离开了王城,去往军营,召集一万士兵,共赴剑湖。
大军乌压压的穿过街道,一路往剑湖的方向走。子阳骑马走在最前面,他穿上了铠甲,脚下是战靴,可眉宇之间是划不来的浓愁。
就在接到政南回城的消息时,玄策就把他召进宫殿,要他假借迎接将军回城之名,将政南扼杀于剑湖之外,绝不让政南踏过剑湖半步。
听到这命令的子阳,顿时想起来这些年子烨给他写的信,信中多的是在赞美政南,多的是写政南救下子烨的消息。
他抬头问玄策原因。
玄策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父皇都是为了你们好。日后父皇殡天,这王位自然是你的,万一到时候政南起了歹心,只怕你会有危险。”
……
重新回到政南体内的白玉,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就想要回城,奕谦怎么拦也没有拦住,最终只能各分两路。
奕谦继续镇守边关,政南回城。
这一次,白玉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带平顺走,如果玄策同意,那他就大大方方的带她走。如果玄策不同意,那他就闯进后宫,将平顺带走。
平顺还是凡人之躯,她未曾见过自己的真容。为了减少麻烦,他只能再次回到政南的身体里面。
还有……失踪的子烨……
当时硝烟四起,战火纷飞,白玉只顾着去制止战争,没过多注意子烨,事后战争平复,他才发现子烨不见了。
军中流言四起,都说子烨的尸身被炸没了。
不管结果如何,等他把平顺带走了,就回神界用往生镜一看便知。
他抱着重逢的喜悦很快就来到了剑湖湖畔。
前方大雾肆起,走了一段距离,白玉依稀从雾后看到一些隐隐约约的人,他警惕性高,立刻抬手示意军队停止前进。
他骑着烈马,站在剑湖之畔。
沉思许久,白玉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转身大喊:“有埋伏!撤!!撤!!!”
闻言,队伍立刻往回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无数只利剑从剑湖另一边飞出,打向他们。军队躲闪不及,不一会儿就损失惨重。
白玉眼底渐渐泛红,他看着那些倒下去的士兵,右手紧握成拳。因为生气的原因,被包扎好的耳朵处慢慢流下了鲜血。
这怎么能叫他不生气呢……
跟在他身后的这些,都是为国家出生入死的英雄!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苦,经历了那么多难。
哪一次不是把脑袋悬在刀剑上?
这么多危险的时刻,他们都扛过来了……
守关数年,今日终于可以回家见亲人。
可没想到,却身死在自己一直所庇护着的土地上!
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的啊!!!!
玄策此人,狼子野心,最是阴险毒辣!
他怎么可以相信他!!!!
白玉回头,雾散去之后,他看到剑湖对面的大军骑着马朝他们厮杀过来。
不一会儿,另一场大战开始了。
对方人多势众,大多都是写年轻力壮的,而白玉这边,都是一些残兵败将了,这场战,根本赢不了。
白玉眼泪从眼角滑过,看着自己身边之人一个个倒下,他这架近乎残废的身躯也摇摇晃晃起来。
他往领兵之人看去,看见那个子阳之后,更愤怒了。
白玉提着剑朝子阳跑去,子阳见状也握剑跑来,两个人不言而喻的打了起来,因为白玉用了政南身躯的缘故,所以子阳的武力要在他之上。
他被子阳逼的连连后退,渐渐远离了剑湖。
战争很快就结束了,跟随白玉的兵如数倒下,只剩下跟子阳决战的白玉还在苦苦坚持,白玉眼眶红润起来,他抬起剑砍向子阳,后者也立刻将剑举在胸前,利刃的碰撞,出现了一些火花。
“为什么。”
白玉眼睛红的吓人,他刀刃抵在子阳的刀刃上,用力将子阳往下压,一边压一边问。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为了杀我吗?我就在这里,你来杀啊!你杀他们干什么!他们为国效力那么久,为什么要杀他们!你说话!”
都说人心难测,要不是白玉来这人世走一遭,恐怕都没办法理解。
子阳没有回答他。
白玉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剑刃之上。
“你知道子烨是怎么死的吗?”
崩——
子阳瞳孔瞬间放大,他用力将白玉抵了出去,之后连忙问。
“你说什么?”
“是玄策的注意吧?他要杀我,所以不惜抛弃自己儿子,不惜抛弃那么多士兵,甚至不惜跟敌寇结盟。我说的没错吧?”
白玉站在他的面前,问。
“你刚刚说,子烨死了?怎么死的,你不是在他身边吗?他怎么还会死?”子阳不知道边关的消息,因此疑惑了一些。
“我在他身边?我是谁啊…我是连你都要杀的人,我是玄策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说他为什么死?”
白玉道。
子阳握着剑的手都在抖。
此时,白玉找到空隙,作势就要跑,一旁围住他的士兵纷纷冲了上来,这又是一场厮杀站。
只不过,白玉的攻击对象变了。
子阳站在身后,看着被士兵包围的白玉,目光有些触动。明明已经是孤身一人了,他却还是在打,到底是在为谁打……
为平顺吗?
迎面吹来一阵风,子阳耳边回荡起玄策的话。
“日后父皇殡天,这王位自然是你的,万一到时候政南起了歹心,只怕你会有危险。”
他握紧了剑再一次冲了进去。
过了很久……
白玉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现在只是在抵死顽抗而已。
他半跪在地上,鲜血顺着衣角流下来,他抬头看向前方的子阳,眼里是无法掩盖的恨意。
白玉起身,抬起剑就像子阳砍去,子阳见状也迎了上来,还没等两个人打起来,白玉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道温柔且强大的声音响起。
“够了!!”
好像是一股电流传遍了白玉的体内,一瞬间他找不到自己了,全身好像都被绑住,无法动弹了…
他回头,泛红的眼底之中倒映出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身影很娇小,凤冠霞帔,红色的喜服随风飘荡,一路跑过来的时候能听到流苏相互碰撞发出的清响声,红色丝带因为奔跑的原因,从手腕上滑落,随风飘到了剑湖之中,不知道流向了何处。
她的身后的肆起的硝烟,因为身上鲜艳的红色,让她成为这场面之中最绚烂的一幕,只是手中的长剑与这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军,不必再为我了,为你自己一次吧。
无形之中,白玉好像看清楚了平顺的口形。
那娇小的身影,将利剑举起,卡在颈间。
顿时,白玉眼睛瞬间放大,如同惊弓之鸟般飞奔出去,他的身体无形间传过试图阻碍自己的人群,伸出手想去阻止平顺的下一步行动。
来不及了……
剑被举起一刻,平顺嘴角微微上扬…
红色的裙摆旋转起来,绽放的血色蔷薇混杂在浓厚的硝烟之中,最终落到喜服之上……
“颂伊!!!!!!!”
白玉丢掉利剑,用最快的速度脱离政南的身体,之后以真身穿过人群伸手扶住快要倒下的平顺,看到后者被鲜血沾染的脖颈,他崩溃的用手去堵住那伤口。
“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掉落在喜服之上,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紧闭的双眼,崩溃大哭…
那鲜血怎么也止不住,他开始施法去帮平顺疗伤,金色的光芒将平顺笼罩,明亮又暗淡,反反复复几十次…
她的血慢慢染上他的白衣,无论白玉用什么方法都止不住。
白玉像疯了一样,甚至想以命换命。
把自己全部的神力注入平顺体内,借此来让她复活。
可是根本没有用…
怀中的人睡的很沉,无论他怎么做都唤不醒…
怎么办啊…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
“怎么还是止不住啊?怎么会止不住啊……颂伊…颂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颂伊………为什么不肯等等我…为什么不肯等我…为什么……”
白玉颤抖着施法救助,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额头崩溃的暴起了青筋。一直到神力反噬,口喷鲜血之后,他才停止了施法。
他跪坐在地上,珍爱般抚摸着平顺的脸,将头靠了上去,感受着属于她最后的气息。
“啊——”
他仰天大喊一瞬,体内神力爆发出来,震向四面八方。
身后的士兵纷纷被神力打倒在地,子阳亲眼目睹了白玉从政南身体出来的景象,因为躲闪不及也被神力震倒。
凡人就是凡人,他们是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攻击都。
子阳难受的倒在地上,不一会就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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