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深夜,暗淡的夜色之下,明月高悬,雪花飘落,炊烟,竹园,小桥,此乃人间绝境也。
等了许久,黎川才将饭菜小心翼翼的抬进正室。
饭菜不多,一个来回就能如数端完。
简单的冬笋炒肉、白菜汤,冰糖百合马蹄羹,搭配着两小碗白米饭。
远远的就能闻到香味…
当黎川把饭菜放到桌上时,谢卿尘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他侧头看了一眼正把盛好的饭放在他面前的黎川。
此时黎川也不经意抬眼看过去,二人距离很近,短暂的对视后谢卿尘率先移开目光,十分认真的夸了夸这个弟子。
“你做的?”
“嗯”
黎川一直跪在他身侧,帮他盛好饭菜之后,又盛了一小碗冰糖百合马蹄羹,平淡的应了他。
“看起来…很不错,等日后回家了,教教你昊战师兄。”
谢卿尘以近乎亲近长辈的语气说了这段话。
回家……
听到这两个字,黎川低垂的眼眸轻轻颤抖,他轻轻嗯了一声,坐到谢卿尘对面,神色有些开心了:“弟子愚笨,哪里比得上昊战师兄。”
确实。
上一世,昊战师兄一直都是谢卿尘的得意弟子,连他这个亲传弟子也比不上。
后来想来,他只是空有一个“亲传弟子”的头衔罢了,如若不是旁人的为难,他或许都入不了谢卿尘的眼,都不配成为谢卿尘的弟子,如果没有别人的为难,想必昊战师兄才是谢卿尘的亲传弟子。
谢卿尘会亲自教导昊战修习,会带着他下山游历,会无时无刻的保护他,根据昊战的天资,只怕轻而易举就能成为小一辈里最杰出之人。
这可能才是故事原来的样子吧…
“你不必妄自菲薄。”
谢卿尘的声音慢慢穿进他耳朵里,就像春日初什的阳光,将凛冬的寒霜化解。黎川眼睛亮了起来,抬头看他。
“你昊战师兄天资聪颖,又肯吃苦,你虽最早入山,但早些年为师对你缺乏关心,因此昊战修为在你之上,也是理所应该。你如若非要论对错,别责怪昊战也别责怪自己,只管责怪为师便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黎川之前给他盛的那碗马蹄羹,神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平常,也听不出任何偏袒。
“弟子哪敢。”黎川笑笑。
“你也不必过于自卑,你天资不差,为师稍加指点,也会大有成就 ”
虽然谢卿尘言语中没有半丝偏袒,但此段话里还是为黎川考虑好了一切,连带着安抚了他的情绪。
“师尊…可是这马蹄羹不和胃口?”
黎川刚想回答,就看见谢卿尘喝了一口马蹄羹,眉头慢慢皱起来,沉思一会又把手中的马蹄羹放了下来,看样子是不想再喝了。
这下,黎川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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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许久,那小杯银盅表层终于泛红,而底层的不枯木也慢慢烧的焦黑。
黎川激动的将银盅从不枯木上拿了下来,里面原先装的是他的心头血,现在那鲜红的心头血已经变成了透明之色,并且闻上去,血腥味淡了不少。
如此这般,那便是成功了。
他脸上慢慢扬起了笑容,转身那一刻心口突然一阵刺痛,黎川撑着灶台上的手慢慢握紧,眼睛闭起,睫毛微微颤动,额头之上又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等那股劲缓了过去,黎川才往一旁的木桌上走,上面摆了几道菜,他把那碗冰糖百合马蹄羹抬到灶台上。
之后,手颤颤巍巍的拿起那银碗,将里面的心头血到了冰糖百合马蹄羹里,所幸那心头血现在已然是透明的,因此也不至于穿帮。
黎川轻轻搅拌了几下,看到差不多了之后停下手,这时没有受伤的左手手心泛起红光,他将红光打在自己身上。
顿时,黎川身体舒缓了不少,连同右手上受伤的痕迹也淡了许多,但因为他皮肤是一种不正常的白色,因此手心处还是会留下伤痕。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黎川才将饭菜端进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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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蹄羹也是你做的?”
谢卿尘放下勺子,抬眸看着对面的黎川。
不知道是不是黎川的错觉,他总觉得谢卿尘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很浓厚的审视。
他有些慌乱了……
“是,弟子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师尊的胃口。”
但黎川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撒了慌。
房屋内,很安静。
半晌,谢卿尘又将那碗马蹄羹抬了起来。
边喝边点头:“味道很好。”
闻言,黎川悬起的心落下不少。
“里面可有放了什么提味的料?怎么喝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
谢卿尘再一次把黎川的心提了起来。
黎川面对着谢卿尘深邃的眼神,自顾说着:“刚才小厨房不是失火了吗?弟子刚好在做马蹄羹,可能是看到失火了,有点着急,不小心把鱼腥水洒了进去吧。”
他的这个理由,好像看起来天衣无缝。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卿尘的回答,黎川再补充:“师尊,弟子下次小心。”
“啊…不必,以后这道菜,少做,为师不太喜欢。”
勺跟碗碰撞的声音持续不断想起,一声重一声轻,响的黎川心烦。
“上次在芸香镇,那碗嫩玉莲子羹倒是不错,你若真想做给为师吃,就它吧。”
谢卿尘喝完了冰糖百合马蹄羹,将空空如也的碗放在桌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声音竟然有些大。
看着那干净的碗,黎川眼神闪过一些情绪。
晚饭已过。
黎川起身想将谢卿尘的碗收起来。
与此同时,谢卿尘拉住了他的右手,并将手翻转过来。
右手手心微微泛红那一块,如数暴露在二人视线之内。
“受伤了?”
谢卿尘问。
黎川慌乱抽回手,一边低头收碗,一边道:
“生火时,不小心。”
话音刚落,他的眼前就凭空多出一瓶药。
收拾碗筷的手在这一刻突然停下。
他抬头看着谢卿尘。
“既然受伤了,那就去上药。”
谢卿尘默默挽起衣袖,起身接过他抬着的碗筷,朝小厨房走去。
“洗碗,谁都能做。”
黎川看着眼前的药,思绪开始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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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十八师弟来请安了。”
昊战微微弯腰行礼,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的这个男人,开口道。
“他?不需要,让他回去吧”
谢卿尘手上抬着本古籍,他边说边坐在美人樽上,神色淡漠,语气冰冷。
昊战似乎觉得有些为难,迟迟不肯离开。
见状,谢卿尘抽空撇了一眼。
只见昊战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怎么?”
谢卿尘的声音再次传出。
“师尊,自十八师弟入山以来,您就很少接见他,弟子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总归他是您的亲传弟子,如此做,只怕外人议论纷纷。”
昊战蹙眉,缓缓开口。
谢卿尘冷笑一声:“亲传弟子?昊战,你应该知道,在为师心中,这四个字理应是属于你的。”
“师尊!”
听到这话,昊战吓的立刻跪在地上。
“弟子天资愚钝,恐承担不起”
看到他这副害怕的样子,谢卿尘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了,他沉思片刻,挥了挥手。
“行了,那就见一面。”
昊战闻言,连忙拜谢。
“多谢师尊”
话落,昊战就转身想喊门外的黎川进来,还没来得及推开门,谢卿尘再次道。
“大门敞开,就让他在门口请安吧。”
他甚至都不愿让黎川踏进正殿半步。
昊战脚步一顿:“弟子明白了。”
正殿大门被打开,只见黎川腰弯的极低,双手高举过头顶,上面抬着一小盅汤。烈日之下,他的脸慢慢红润起来,汗水顺着额头落下。
突然,视线里多了一双靴子。
“师弟,给我吧,师尊说你在此请安便好。”
昊战眉头深皱,站在黎川前面温声道。
听到这话,黎川抬着盅的手轻轻颤抖,沉思半许才把盅交给昊战。
那时他还很小,脸上是未褪去的稚嫩,眼睛水汪汪的,藏满了悲痛。
他往后退了退,珍重的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弟子黎川,一愿师尊身体安康,二愿师尊早日飞什,三愿师尊如愿以偿。”
里面很久都没有传来声音,黎川就这么一直跪着,头重重磕在大地之上,等待着那道声音。
就这么等啊等,等到日落西山也不曾等到。
最后还是昊战看不下去了,进入正殿想替黎川求情,可当他进去那一刻,里面已然空无一人。
谢卿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只记得,
那碗盅凉了,
他的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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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3000,聘请师尊来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