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一青衣男子行走在人群中,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他的神色。但看他周身气质,也知道此人不俗。

  青衣男子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他扯住旁边一路人,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兰延怎么回事?”

  那人瞅了瞅青衣男子,面色有些怪异,“兰延不是十年前就被封了么?现在早就是座废楼了。”

  十年?已经十年了?

  子午有些难以置信。

  “当年听说兰延还是前皇长子开的,后来皇长子通敌卖国被杀,兰延被查封。”,随即想到什么,叹息一声,“想当年兰延也盛极一时……”

  公子……

  后面的话子午已经听不下去了。

  兰延没了,……那公子呢?

  他记得他昏迷前似乎见到公子了,原来他没死。

  但他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就十年后了?

  曾经绯红的门窗油漆已经脱落,重重的枷锁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锈。

  子午在门口站立良久终于转身离去。

  他还要去找公子,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到他。

  ……

  江南小镇,朦胧的烟雨让它如同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一搜小舟上聚集了三两公子哥。

  为首的那人情丝挽发,一袭锦衣,白玉扇轻摇,桃花眼幸灾乐祸的看向对面一青衣男子,“伯庸,该你了。”

  青衣男子面上闪过无奈,呼来小童把自己的琴放到茶几上。

  白皙的手指轻轻放到琴弦上,随意的拨动着,白皙的十指在琴弦上飞舞着,动作行云流水,琴声悠扬,恍若天籁之音。听的众人瞬间痴呆状。

  嘶――

  一道马鸣声响起。

  小舟上公子们皆望向湖岸。

  只见不远处一青衣男子,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们,不,应该是望着陈伯庸。

  “伯庸,那人和你风格好相似,似乎认识你的模样?”

  陈伯庸皱眉,那人他真的从未见过。

  “这位公子,你……”

  陈伯庸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扎进了他怀里。

  他刚想把怀里的人推开,却感觉到脖子前传来滚烫的湿润的液体,陈伯庸愣在原地。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突然有点不忍,只能无奈的任由他抱着。

  只听见怀里传来男子的闷声,“公子,子午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刻,子午等了很久,久到看到都以为是一场梦境。

  “你……”

  最终陈伯庸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陈伯庸的身后多了一条尾巴,是个和他一样的青衣男子。

  刚开始陈伯庸还会劝说他几下,自己不是他口中的公子,后来连劝说都懒得开口了。

  后来,陈伯庸娶妻了,女方是江南有名的王家,门当户对。

  陈伯庸成亲的当晚,子午喝了很多。

  他一只默默的爱着公子,可是,他的公子始终不属于他,他的珍宝终于要成为别人的了。

  陈伯庸成亲的第二晚,他发现之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

  “子午公子呢?”

  他问下人。

  “公子,子午公子离开了。”

  “哦……”

  陈伯庸听此有一瞬的怅然若失。

  那人的出现就像一个谜,谜一般的出现,谜一般的消失。一个奇怪的人。

  ……

  三月桃花纷飞,桃花林间,有琴声传来。

  小童望着桃花林,“师父他又在思恋那人了。”

  桃花林有一路人经过,一听琴音,惊为天人,忙问小童,“敢问你家师父是何人?”

  小童歪了歪头,“我家师父呀,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常宁一身青衣,我叫他青衣师父。”

  青衣?男子眼里瞬间变得炙热非常,“原来是和天下第一琴师陈伯庸并肩的青衣琴师呀!”

  和陈伯庸并肩的青衣琴师?

  子午弹琴的手一顿。

  公子,这样算不算我们的另一种相守?

  喜欢一个人久了,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像你喜欢的那个人。

  子午早已记不清自己开始的模样了,越来越像陈伯庸的翻版。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欺骗自己,他一直在他身边。

  不知不觉,再回首,墨发已经染上了白霜。子午恍惚。

  已经三十年了啊!

  他刚刚听到了前第一琴师陈伯庸去世的消息。

  单薄的身子变得更加的瘦削,苍白的面色恍若死人。

  “师父!”

  刚开始的小童也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俊朗的小伙。

  喉咙里溢出一股腥甜,子午刚走一步,脚步一顿,呕出一口血来。

  他大限将至了,这样也好。

  公子,我们这样算不算另一种同生共死?

  此去经年,虽不能为卿归宿,却可与你共死,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