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中升学成绩再创新高”烟火大秀当晚,简家多少有些忙乱。
先是简益十分矜持地宣布自己求婚成功了,不日将与聂芽登记结婚,婚礼等筹备好了就办。
一家人都很开心。
然后就是甄语表示自己要提前几天去夏令营那边,和竞赛认识的朋友们一起筹划筹划,将来参加个比赛什么的。
每天都从群聊听说大伙儿在干什么,自然而然就想参与进去。
升入高校是更为专注的延续与扩展,未来的求学道路更加宽广,大家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也不能落后。
母亲和哥哥都对他表示了鼓励,同时也让他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这么早?”简固可太惊讶了,甄语没和自己说要提前去,“你不是还有一些手续没办完……”
“这两天抓紧呗——啊对,还得和平台那边的人一起开会。”甄语遗憾地告诉他,“你自己去找曲惪玩儿吧。”
简固清点过资产后,大部分都给了他,包括主打竞赛培训公益课的平台在内。
那些东西有顾问帮忙梳理,他做的事就是单开了一张卡,用来自力更生,攒钱还欠简固的那笔“账”。
他的账本不能白写。
至于球队之类由亲朋送简固的礼物,简固做的投资比如直播平台等等,都留在了简固自己手中。
分完之后,大哥给他俩都补充了不少,充分体现出一种平衡。
最要紧的,母亲的基金会和各学校合作的反校园欺凌慈善项目,考虑到甄语将来学业可能很忙,仍由简固打理。
简固知道甄语忙,没想到能这么忙。
他下意识就说:“那我陪你——”
甄语轻描淡写地拒绝:“不用。”
不用听是干什么,干什么都不用。
他正在生气。
就看这憨憨什么时候能发现。
“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干。”他摆摆手,转身就准备回房了。
简固不疑有他,想着明天甄语要忙什么自己跟着帮忙就好了,也随之上了楼。
第二天,他俩从早起就没见到面。
两人现在还是甄语睡卧室、简固睡书房,中间就隔了一个屋。
甄语一大早就悄没声儿地出发了,比有早课的简固起得还早。
简固起床后问了一圈,包括厨房都知道,甄语今天要很早就出门,偏偏他一个字也没听说。
保镖们都正常排班跟着出去了。
他俩平时无话不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谁能想到他不知道呢?
简益瞧着傻弟弟满家里乱转,问了这个问那个,笑着调侃:“他出去怎么没告诉你啊,你把人家惹了吧?”
“可能就是忘了吧。”简固确定每个人的说法都一致后,埋头给甄语发消息,“或者和我说了,我忘记了。”
“你还能把他的事忘了?”简益一看他对着手机皱眉就觉得可乐,“这话说了你自己信吗?”
简固等了半天,甄语回复说在忙——这么早就忙起来了?
在忙什么呀?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和他说?
对着手机看了半天,他依稀想起大哥好像说了什么:“啊?哥,你说什么?”
简益等了半天,就得到一句这个,顿时没好气:“什么都没说!”
“哦。”简固见没自己什么事,继续安心地盯着手机。
简益受完傻弟弟的气就出门去上班了。
工作之余,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他现在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在感情上多少积累了一点心得。
俩人原本好好的,相处模式忽然变了,那肯定是出问题了啊!
干吗呢这俩傻弟弟!
他立刻亲自给甄语发消息:“早晨怎么不跟简固说一声就走了?”
甄语:“我说了,他在睡觉。”
简益自动脑补了一下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干点什么……嚯,还挺腻歪。
简益:“哦,没吵架就好,早晨他满家里乱转地找你。”
甄语没再回复。
所以,甄语看到这条消息了吗?
他当然看到了。
并且,他一大早就知道简固在到处找自己了。
一边给他发消息,一边找这个找那个,确认他今天是不是去哪哪哪了。
严哥今天同他一起出来的,以为简固联系不上他,立马就转告他了。
简固发现他没在家,跟麻爪了一样,慌张得有点可爱。
那又怎么样,他还是很生气。
就算没发作出来,生气的程度也挺深。
不是一定要大吵大闹、不给对方好脸色看才是生气。
也不是非得理直气壮、自己什么错都没有才能生气。
他有一半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早先没主动些,也气自己现在不想主动了。
他不是不愿意对简固表白。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几乎可以确定,只要自己开口,立刻就会拥有一个从各方面都特别契合的伴侣。
都到这一步了,他还矫情什么?
原因说来十分可笑。
简固对他那样好,好到他都不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了。
开始他们就没说明白过,事到如今,简固始终不开窍,他难免怀疑,那种出奇的好,会不会是……源于“亲情”?
如果往这个方向思考的话,事情就无解了。
闷着头在这想也不是办法。
最好的解决方式是:找简固问清楚。
他想得明明白白了。
高考结束了,现在的时机也合适,他积极大胆地,或者说昧着良心地,让简固接受自己,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就是不想去。
所谓“昧着良心”,指的是:他去和简固聊聊,说明自己的心情,等待简固接受他。
为什么叫昧着良心?
因为简固就是不开窍!
事情坏就坏在,简固那样在意他,对他再特别不过,就算没开窍,也不是不可能接受他!
事到如今,“他一说简固就开窍”的可能性,已然远远小于“没开窍但是接受他”。
他不想那样。
不希望有丝毫可能……简固是由于特别重视他才接受表白。
没开窍,但是同意在一起——这对于简固来讲,不是不可能。
他啊,钻牛角尖儿了。
需要一些忙碌来抵消这种满脑子乱线头的痛苦。
他在学习上还算擅长,在搞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上,一点天分都没有。
那他也看得出来简固开没开窍。
有些距离,他们的呼吸都纠缠在一块儿了,四舍五入等于深吻——简固就那么全心全意地看着他,啥也不干。
简固身心都很正常,但那也有可能是这个年纪的正常现象。
有什么说什么,如果是异常,因为谁才“异常”的,当事人自己能不清楚吗?
他清楚,相信任何人都能弄清楚。
简固如果真是为他而怎么着了,本人能不知道?
显然还是没有。
一切如常。
急死他算了。
甄语早晨去母亲创办的基金会那边做了会儿志愿者。
上午和竞赛培训平台的工作人员开会,从自己当初入门的经验出发,提了一些意见。
下午到两处产业走了走看了看。
回到家时天都黑了,晚饭时间都过了。
难怪简益每天那么忙,人要想找点事做,是真的有很多事可做。
简固眼巴巴地在客厅里等着他,一见他回家,立马迎了上来,问他“饿不饿”啊,“吃了没”啊……
和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没有太多差别。
看吧,就是因为这样,他是真搞不懂这个人心里到底有他没他。
不对,有肯定还是有的,分量很重。
他就是拿不准,这个很重的分量,究竟是放的位置不能转移,还是太重了因而不想把他怎么样。
等的时间太长,他都想被粗暴地对待了。
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
“吃了,不用管。”甄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累了,先洗洗睡了,明天还有事。”
“哦……”简固小心翼翼地跟着,满心担忧,“我给你热杯牛奶?”
“不用,我会热。”甄语缓声慢语地说完这句话,冲简固笑了笑,“之前学习太忙,我也确实有很多东西不会,你一直帮我,教我,我现在都会了。”
嗐,他就算想刺激一下简固,都不忍心直接说“用不着,你赶紧好好想想正事”。
说不出来。
这个急躁的脾气,执拗的性子,张不开的嘴!
简固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他?
他绝非妄自菲薄。
在简固眼里,他是有优点的。
简固从前就夸过他正直努力什么的,把他看成了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朋友。
人的朋友可以有很多。
每一位朋友身上都存在优点,全部列举出来,很可能不少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具备的。
比方说,贺明明的耐心,孟舒然的温柔,等等的。
他把他们当做很好的朋友,每个人在他心里都闪着光。
但他对他们没有分毫友谊之外的心思——又不是有毛病,见谁有个优点就产生那种想法。
他只喜欢简固。
同时也把“简固认为他很好并不代表喜欢他”这件事理得清清楚楚。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应该能分清楚爱与欲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简固傻,体会不出来。
简固可不就是傻吗?
呆呆地跟着他进电梯,跟着他上楼,跟着他到了卫生间门口,悄悄把脑袋缩了回去……因为他在脱上衣。
那么,他要怎么办呢?
总不能脱完就把简固喊进来吧?
让简固瞪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映出他脱了一半的身影?
离谱!
“简固?”甄语盯着盥洗台的镜子,喊了简固一声,“简固!”
“怎么了啊?”简固正捂着胸口站在卫生间门外,贴墙立着,震惊于自己刚才看到的,“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吓了他一跳啊,心脏都突突的了。
甄语的腰,怎么那么细!
脱衣服的时候,就像香雪兰的花柄……细而圆润,仿佛遥遥地就能闻到香味儿,雪白雪白,几乎透出光来,显得有些脆弱……
也太瘦了吧!
是不是今天忙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他好不容易把甄语喂得结实了一点点,怎么一天没吃就倒退回去了!
甄语深呼吸了两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招呼简固:“你过……”
“我去跟厨房说声,给你弄点夜宵吧?”简固已经下定了决心,“多少吃点啊?你别任性,都忙一天了。”
甄语:“……”
简固边说边往外跑:“煮点细米粉,好不好?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甄语听着简固匆匆跑掉的动静,一阵愕然,忽地笑了出来。
气还是气,不妨碍觉着好笑。
什么鬼,喊他吃夜宵,为什么连面都不敢露?
就不能进来说?
要是不想看他,他管不着。
要是不敢看……那他好像发现了希望。